燕赵‖80后90后诗人之唐山代表(9人)

燕赵80后90后诗人大展之唐山代表(9人)

郑茂明,1980年10月生,河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北青年诗人学会副秘书长,现居河北唐山。作品在《诗刊》等刊发表,著有诗集《一只胃的诊断书》、《忧郁的尘埃》。

人世的深度

上有三十三重天

地有十八层

久居人间

常因上不着天下不着地

而懊丧

蟋蟀

在众多虫子繁复的叫声里

一定有复活的尼采

也许只有这个复杂的家伙懂得

摒弃了口器的声音更具感染力

这台清末的老式织布机,似乎不懂得附庸雅好

唧唧相复,像先知反复传递出的预言

一只蟋蟀体内积聚的墨汁,尚不足以照亮夜幕

而持续的振声由美转入麻木,进而令人躁动,疲劳

我们都无法忍受持久的喧闹或孤独

一把嘶嘶发响的锯子切割着光阴,闪着刺眼的缝隙

草木皆为庄子。身在轮回中,却不为轮回所动

我有一个消极的器官,现在,它被取走了

难道要像蟋蟀一样发出持续的振翅声

以打消内心的恐慌吗

我觉得我需要逆着月光打井,提出明晃晃的

冰凉的水来

爱情蛋糕

亲爱的,当我们幸福地

舔完表层的奶油,你还会不会对面粉感兴趣

当我们吃完面粉,你还会不会对麦子感兴趣

当生活中再也没有糖,你还会不会对糖纸感兴趣

生活一退再退

接下来,会有很长时间

我们将守着一个空盘子,彼此消磨

直到我们不再需要——甜

刘云芳,河北省作协会员,河北省文学院签约作家,作品散见于《天涯》《诗刊》《散文》《散文选刊》《文艺报》《作品》《福建文学》《诗选刊》《中国诗歌》《草堂》等报刊。曾两次获得香港青年文学奖。

割草时遇见程蛮子

蹲在草坑里  我看见程蛮子

这个二十年前的偷盗者、骗子,非法造炸药的人

大腹便便,领着他的小儿子

在路边,一边够高处的青核桃

一边诅咒让我叔叔残疾的肇事者

他的儿子,是出牢之后的意外

他不知道有个女人等他

不知道,有个孩子已经叫了他三年父亲

这变化,让他肥胖

让他秃顶

让他安安稳稳走在山路上

去摘几枚高处的核桃  叫唤的知了

元旦之日

我依旧

清扫,喂食孩子

给花浇水,擦拭书架和器具

相信,所有的东西都有

明快的内心

相信手指里藏着光

能把许多睡了的东西叫醒

相信口罩  能挡住雾霾

也能过虑舌尖上分泌的毒

相信草木,相信天空

也相信你

必将在木头里找到

信仰 目光 和隐匿的灵魂

他们谈论父亲的死

他们谈论父亲的死,就像谈论枯叶落到井里

他的红鼻 他紧贴着后背摊开的前胸

他僵硬的手指  谈论

他脏乱的排泄物和那令人不堪的

衣着、言语

在村庄里,他们用这样的方式

清扫落叶  松开紧攥着自己奔向好日子的枯手

把一个人的遗产分成省、市、区、村镇

逐一占领

并一再宣誓

我多么爱他,爱着他的全部

俪未央,女,本名王丽媛,1980年1月出生,河北滦县人。河北作家协会会员。诗歌散见《诗刊》《山东文学》《山花》《诗选刊》《诗潮》《西北军事文学》《绿风》《中国诗歌》等刊。

像蚂蚁一样

小得被所有人忽略。我们的爱

也被忽略

春天,站在花瓣上看花

夏天爬到树叶的背面乘凉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爱就怎么爱

不会被指责也不会被羡慕和嫉妒

不用上班也不用担心

物价又涨了。当太阳落到山坡以下

我们就到泥土以下的家里

相拥而眠。多么幸福

我们所需要的仅仅是一根骨头

用一生去啃,像啃噬彼此的灵魂

再一点点融到自己的灵魂里

其实这并不算什么,重要的是

我们的爱,比彼此重几百倍

也能轻轻举起

早晨像一座山接纳了我

只有在早晨,我才能腾出一小块地方

让草色盖住山路上的脚印

我曾在山上丢失过很多东西

微不足道却占据过整座山

可我没有恐慌。当一颗露珠从草色上滑落下来

就像怯懦、疲惫、流言和磨难

无法承受的时候

就一一回到身体里,我仍没有恐慌

现在,我总是选择太阳出来之前

用一滴露珠裹住身体

晶莹,透明

露出我易碎的本性

却接纳了一座山

在乡下

大街上,一条狗对着行人狂吠

吓死宝宝了

他赶紧拾起一根木棒吓它

仍止不住狂吠

给它笑脸,依旧狂吠

哎,这要是回到小时候多好

最好是回到小学一年级

一个人加一条狗就不是狂吠

是二

一个人减一条狗就也不是狂吠

是零

那时候还没学到乘除

我不知道一个人乘一条狗还是一

也不知道一个人除一条狗

也是一

唐棣,河北唐山人,小说作者、电影导演。2003年高中辍学后,开始自由写作。著有随笔集《只要想起那些后悔的事》。2008年起兼做电影编导工作,作品主要有长片《满洲里来的人》等。

老家的水塔

老家有一座水塔,很多麻雀

只要不想活了,就选择一头栽进塔顶的蓄水池

有的鸟飞得太高

死得就也与世隔绝

我在老家每天喝的水也是黏的

喝下去的感觉

因为混入了几根羽毛

而有了天空的味道。借着水

蓝色的云朵

时而飘满我的身体

除此之外

他们的生活里无外乎抽烟、醉酒、赌博和女人

村上后辈人对父亲这样的农民没有更多了解

年轻的母亲被一夜风雨吓坏了,清晨才刚睡着

就没有听见父亲的敲门声。每当父亲的脾气发作

母亲总是赶紧抱住头,然后我就开始哭

村上人说,两口子打架,没见过谁专打脑袋

打人者平日里销声匿迹

有时,母亲还会去牌场上打听。如果没有

村上人告诉他,也可以去某个妇人家里碰碰运气

除此之外,他就是个完美的父亲

小时候,我总扯着母亲的头发听她说

父亲走那天,我在大雨也是那么哭

仿佛还有事比他的死更令人心碎

葬礼以后,我着凉染上了肺炎,哭声延续数月

几乎要比等着我们母子的生活更没尽头

那几个月,母亲照顾我,在床边每天落一大片头发

除此之外,母亲就是个幸福的女人

杀人夜

从角落里走出几个人

我看到自己,悄悄地呼出一口气

接着娴熟地晾出了月光下的刀

在我的手上,犹如一根

同样明亮的拐棍

黑夜消失以前,理应把它递给被杀者

至少,让他还活着时

知道我和那几个人的关系

早已随这世界名存实亡

我倒向黑暗的影子

不仅是被街巷转弯拧断的

山上石,男,河北唐山人,河北作家协会会员,诗歌散见国内各刊物,现居北京,媒体从业。

与君书

多年以后
大风会依旧吹着故土
依旧吹着
那芳草弥漫的山峦
我们或许都还记得
在凤凰岭深处
白桦树在坡顶哗哗作响
那时你弯下腰
一件红色的内衣
在风中荡着

还是这座山
还是这条,被命名过的路
还是风吹着沙土和日光
从岭上落下来
那时的脚下露水丰盈
我们就像薄雾中的两束枝桠
彼此纠缠着
那时的风拂在脸上
桃花们开在斑驳的光影中

而光影,只是过客
只是一个匆匆离场的故人
如今想来,还有些许陌生
远不如此刻的一杯烈酒
你越是沉迷于此,越是饱含了宽宥之心
这是经年的习惯
我们会在城市的阴影下辗转
反侧,日复一日
就如同这大运河的水
会一直奔流而去,永不复还

告别

她会在另外一座城市
继续爱着
或者低着头
弹一首熟悉的曲子
我们不需要记住彼此
那是太过久远的事
那个曾被遗弃的女人
想来我们从未正式告别过
又或许有,却不重要
过往的岁月总是伴随着忧愁
就像歌声中唱的那样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

带走了两个人”
有时两个人的河流就在远方
奔流不息,就像我们的生活

总是被怀念
总是在某段岁月里杳无音信

安放

立夏的凤凰岭
还微微有些凉意
是时候起身告别了
与2017年的风沙一起
经历崭新的一天
这一天的露水会重新凝结
寺庙里的钟声
会再次敲响
这是万物的故土
一切从寂静中开始
鸟雀们最先发觉
然后是漫山遍野的草木
人类是后来者
他们只是山谷里最厚重的尘埃

韦平昕,女,1986年生于河北迁安,大学本科,城市规划专业。17岁开始写诗,偶有作品散见于《诗选刊》等。

我们不说话,也躲过了目光的交集

我们不说话,也躲过了目光的交集

天色暗沉下来,不断深陷的山谷

有时候有风传来

没有任何话语

最先放弃的将起身离开

没有飞鸟与光穿过

就这样在山谷中不断的下沉

为何还在等待这最终的触底?

为什么要匀速降落?

侍者将盘子端走,并拿来最终的结果

天鹅绒般的峡谷深陷其中

我看见你纵身一跃

跳到了世界的另一面

六月的童话

我站起身来

影子却迟疑不动

从它哀怨的眼神中

我看到一个怀疑论者的结局

端午节到了

人们开始逃离

仿佛去了地球的另一面

剩下被掏空的楼房

孤零零的指向云端

于是和回声对话:

“我喜欢六月。”

“我也是。”

“因为有桃子吃。”

“我更喜欢胡桃夹子。”

这时雨会频繁的造访

填补了另一些空虚

星星从亿万光年处赶来

却没有带来任何信息

“星星,我对你有多失望啊,

虽然你这么单纯。”

它们微笑着看我睡去

一轮月亮从头顶轰轰驶过

面对面

面对你,我瞬间软弱

好像一只牡蛎,依附于

精神的外壳

远方海岸线

黑色悲伤的海岸线

正阴雨连绵

一整天来,灵魂

都在被一颗砂砾折磨

夜风吹透了背心

黑暗在不断后退

一个苍白的浅影掠过

我走到窗前

看见纯真飘向了远处

林子懿,男,1991年出生于河北玉田。2011年起开始发表作品,主要创作体裁为诗歌和戏剧。有诗歌被收入《西江有月正清圆》诗词集,《河北青年诗典》,《2015年中国诗歌精选》,《2016年中国诗歌精选》,《2016中国年度好诗三百首》,《2017天天诗历》和《新世纪诗典》,其余作品散见《诗刊》,《星星》,《诗选刊》,《诗歌月刊》,《青年作家》,《中国诗歌》,《诗林》,《中华诗词》等杂志。曾参加诗刊社第32届青春诗会,已出版诗集《红树山人》(2016年,中国青年出版社)。

梧桐寺

天上的云干了,被风吹的

影壁上的灰尘与挂落并没有厘寸之分

这件崭新的容器,刨出了夕曛腹部的加持

像给一只兔子,戴上散光的田间典故

它就不会再死

三门外熏兔的单价,使树梢上的起飞略带犬儒主义及其性感

在小城西北角:舌尖常含钾盐,含钙

三只蓝色的喜鹊,也从池塘的虚弱飞上了嘶哑冬天

地面上的冬天,慢于树梢

留下,或者被一直藏好寻找而当做神祗的对象

不过是——等待戒烟的陌生人

它们的睡眠都还墨绿,风吹季节四次

但终是醒来。飞鸟的揶揄也要落下

睇入观音土内,你听

后院的枯篁箍住了最后一串流潦,那是去年的消息

花蛇的僭越常使废井失聪,它要系在月亮背面

多打几座——前朝的环形山寨

现在是人海。石阶下来右侧,一块干净的垃圾场

小贩挪走以后,几个孩子明火执仗

他们沾襟的路上,是送给一只蝙蝠超度了煤气灯。至于我

只是其中一个倒数,被风景胀破的芙蓉

在不远处,向阳副食品第四另售商店的打折风幡

昭然若揭地踟蹰为一个动词的时候

推土机的阳寿就快到了,被人算尽

再有一百米,或许明天

那月亮已从空气的喇叭口处掉下来

堕入——黑色的燕山余脉

厦门白鹭

那不是海鸥,海鸥到了哪里

海鸥是什么颜色

海鸥的嘴,海鸥的腿

海鸥的羽毛,是什么颜色

海浪涌上来了,鹭岛又一次被舔湿

海鸥去了哪里

冬天的演武大桥下

和我在昆山见过的不同,白鹭站在海水中

是七八只白鹭

不是海鸥,不是装置,不是经验

不让人发生一丝一毫的自信

与安全感。它们飞起来时

我才注意到几十根

属于演武大桥的桩基,和一枚落日

河畔

芦苇已经被扎成捆,码放在岸上

从它们的根部可以看出

很尖、很利的切口

一捆挨着一捆。死因附着在身体上

相信岸有多远,这死因就有多长

走过东面那片香樟林子

已在上海的地界,河水继续向前流去

水鸟的颜色,也没有大的改变

这是一处更加深沉的河段

埋在秋风里

几幢楼房和加宽的马路——新农村的符号

不急于被认领,只是站在个我的投影面

交换了人心

没有人走过,也没有车声

好像横尸的不是芦苇。上苍脚下

人群去了哪里,谁能够驮走

这外在的寂静?只有黑夜,只有它能够

从那条月亮的专线溢出来,亘古不息

就像许多年前

就在此地,芦苇又纷纷愈合时的情景

月光下,让伤口找回原宿

然后重新站立在,这相对隐秘的交界地带

而秋风,则是另外一把

更硬的刀子,它已蹲在了后面

只欠一声叹息

琳琅,女,1999年出生于河北唐山,作品散见《中国诗歌》等。现就读于唐山市某高中。

夜有多大

装下那么多的梦

无论是路边还是床上

杀人,抢劫,放火,

这都是合法的

警察无法抓住一颗犯罪的心

卷裹下那么多人

我们不能忽略被草席中的人

他们和风光大葬的人是一样的

同样的姿势,同样的停止

像是垃圾桶里LV钱包与吃半截的包子

同样混杂在一起

夜里落下几滴雨

就有多少个我

就有多少打伞的夜行者

我就这么看着你

我就这么看着你

手里剥着一块又一块的糖

我就这么看着你

看着

皮肤在身体上堆成一座座的山

流成一条条渠水

乳房流到脚底

谁把我推下悬崖

掉在山谷

砸碎了一面枯叶

只记得你的绿豆糕和冰糖

记得我鞋里的石头

后来

被一股洪水冲散

连叫出我的名字都是奢求

我关门的时候看见你在床上躺着

如同

一个老式暖壶

一张铁网

倒出一杯又一杯的热水

最后

只给自己留下融化一颗糖的温度

趁现在

趁现在夜浓黑浓

趁所有的色彩都开始暗淡

斑斓地死去

沉重在敲打无眠时的窗

在清明以后的夜晚

就将我埋葬吧

葬在一个靠近黎明的夜里

用黎明的土壤包裹住一个在黑夜流失的人

昨夜春风踩掉的两片白玉兰还在么

就把一片写上我的名字

作为墓碑

另一片泡在酒里

放在碑前

容我所活着的23克

在明与暗的交织中醉生梦死。

田倚天,1994年出生于河北滦南。写有个人公众号:独爱风月。

孤独

孤独不是天上的星星
——不需要别人施舍给它一点光,才能被人看到
在最黑的黑夜和最早的早晨
我都能看到它

站在窗前和我招手,让我过去
它以为我会搭理它
真是天真
如果我搭理它,它还是孤独吗?

忏悔书

我对芒果和橘子说了抱歉
不应该这样对你们
——给你爱 却不给你光亮
给你选择 在生死之间
而你选择了风和浪

我是三角形的

我是三角形的 一般来说
我会保持恰到好处的尖锐
这是一个不至于弄伤自己
和其他人的角度

我没办法太过收敛自己
也没办法让自己
一直保持一个等角等边的平衡
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
但维持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

普夕,92年出生,河北唐山人。艺术院校毕业,偏好行为艺术表演、诗歌写作。现就职于北京某广告公司。

与世录

一个人一生要经历的很多

比如从形容词变成动词

从下雨开始

从走路开始,江山易改

简单的告白从春天开出花来

五百米不远,远的是地平线以外,海还是海

生命如同古老的一声枪响

大地一侧身,黄昏便慢慢落了下来

当我远离地面再也听不到这春天的呼吸声

看,平静的一天又过去了

什么也没干。

抬腿走路,张嘴吃饭。窗外的景象忽明忽暗

一个人看着天花板,眼睛不打转

隔壁王阿姨偷情的声音,盖过了新闻播报员

春天的欲望恰似一道闪电,在我胸口开了一扇门

然而,时隔多年以后

当我远离地面再也听不到这春天的呼吸声

唐山记

“燕赵七子”诗丛之一的《唐山记》,是东篱第三部诗集,由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这是一部人文地理意义上的山海经(唐山北依燕山,南临渤海),也是一部植根于大地震废墟上的精神史,更是一部充满童年经验和成长经验的油葫芦泊往事。

定价:40元。微信(tsdongli)红包作者即可。

『凤凰』诗刊

『凤凰』为诗歌半年刊,于2008年3月,在河北唐山创立。以强调青年性、先锋性、生活化、在场感,倡导好作品主义为办刊理念,深得广大诗人的喜爱。已出版19期。中国新乡土诗的奠基人姚振函曾评价说:“这是一本不逊于甚至优于某些官方刊物的民刊,它使我这个居于平原小城的老年人开了眼界,也再次领略了唐山这座了不起的城市。”入选2014年、2016年中国诗歌十大民刊,并荣获河北文学内刊贡献奖。

  编辑团队:东篱,张非,唐小米,黄志萍,郑茂明

  设计团队:斌斌有理,聂颖,崔奕

  校对团队:清香柚子,因雅而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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