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旭:一路女贞一街柳(外两篇)
无论心事重重,遑论心境平和,上班需要砥砺奋进的途中,更无踏着夕辉而归的悠闲,却总会在劳动路南段,在微微荡漾的风中,嗅到悠悠的花香,原先不明就里,一丛灌木下,那葱茏绿树一旁,终究明白那街头的花香共此一源,浓浓的风散还聚,晨昏处处咸有。
一天傍晚下班,升起同样的愉悦,就想停下车来,询问路边闲着的老者,哦?这些树木的碧绿枝叶间,不是隐约着说明的牌子吗?停驻细看,噫嘻,竟是早闻常伴而不知的女贞。这样的花树就是女贞!劳动路南段不知走有几多春秋,将近十年,竟然不知道六七月之间的行道树,散着不薄而悠长的芳菲,就是常常耳闻的小叶女贞、大叶女贞,就在眼前眼下。几日之前曾经的一篇短文,就是晨起步行的途中,觉到路边花坛中散发着同样的香馥,仔细看去,有白色的细细的花枝,一指一掌之巨微,竟然是黄杨,却也是同样种属的小叶女贞。
健康路上的柳树是常见的,是儿时已经相识,整个岁月相伴的旧知,只在此上班的年月,更加细致的瞩目春天她早醒的萌芽,细细柳风中的婆娑,渐渐葱郁的仲春,成荫庇护的浓情,还有暴风雨后的满地落叶,随水流去的柳叶片片,更有那风霜来临,万木凋零之后,她依然是迟迟不归的来客,就像她最早来到人间,却又在岁寒中,是陪伴松柏最后的绿色,让儿时就已经相识的好友,中年才知道她竟然含蓄着如此坚韧的生命力量,和岁月传奇。
驻足远眺,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竟未知。
城市里其他的街道,比如榆柳街,应该是以这两种树木为主的街道吧。而且榆树更多,因为旧街拓宽之时,仍然如巷的不足五百米的街道上,依然是有几十年的榆树,虽已无柳,只是一段记忆、一段传说,是旧城至今已百年的历史传承吧。
众所周知,榆树生长缓慢,成材不足不易,而饥馑年代,其叶可食,甚至老榆树皮的内瓤亦可食用,那是救命的树,是新时代也不可忘怀的城市街巷。在大榆树下打牌的老妪老翁,还记得街巷往昔的岁月吗?街头行走的青年男女的花哨眼光,可否打量这些貌不惊人乃至丑陋的树木?我常常愿在这样的街巷里邀约几个中年朋友,树下小饮,电话问道:“什么地方?榆柳街!”
又何止是一路女贞一街柳,据说新开发的东区,那些宽敞的街道上,专心设计的是一街樱花一路玉兰,一路梅花一街木棉,而那些徜徉其间赏阅花树的人,那些春天里专程前问、拍摄留影的人们,多多少少别别样样,都是类似的情愫和心怀,难道也是念念岁岁人相似,岁岁年年花不同?
两株碧树为谁栽
2月22日,浓浓的雾,在昨天的早晨,弥漫在中原的两方地域,曰禹州,曰襄城;天气突变的预警之声,从巨大的银屏上滚流而过。果然,今天的早晨,此雾从八百里伏牛山脚,从禹州襄城西来,上午近十时左右,缓慢散开。
推窗远眺,见那窗北正在建设的帝豪广场,雏形已就,虽有废墟留存,却大势所趋;若待此春回归,那广场之上,必然绿丛花树,明媚游人。所以,此时此景,其情其思,不由想起故园的碧树,一株,还有一株。
这一株叫文竹,原有一枝旁逸斜出,舒展开去,可比云霞,又色翠碧绿而难比拟;如此,即使只是盆栽,气象正是树木。但是,这样的盆栽,一旦爱护不当,常有叶片枯黄,让人以为她的生命在内里萎靡,以为是自己的什么错误,用水太勤,日照太足?不是帝豪广场那样渐成气势,蔚为可观,所以,干脆弃之不顾。
没有想到,正是这样的静静等候,看似无心的等候,她却给人以别样的惊喜。让人明白,这样文气的树木,其生命不仅美丽,且自有顽强。原来左枝的一脉,不仅完全康复,尚有余力在她的根部,对称生出长长的一茎,其高相等,其曲相同,枝头的叶片尚嫩如蕊,茎段按照大略相比的长短,通通萌芽成节,让人好像已经见到她逢春的气象,还是那特别的身量、姿势,纤细而窈窕,繁密又层次,静动相宜,文武兼备,明月与青云齐飞。
还有一株,叫什么呢?是一株大树吗?还是广场上将有的花草?还是这样等同的文竹?说的奇怪了,却也真的不明其里,只是知道,必有一株碧绿的生命,早已在我的心田种植,早已生根发芽,虽然常有微叶枯黄,或者凋敝,却又丰茂生长,不仅去秋过冬,秋霜悴之严冬逼之亦不思悔改,而且生活已过十载,几近三十;风寒雨雪,坎坷泥泞,在所不辞,至今不息。
这样一颗神奇的碧树,如若我能正常生存,她就不会灭亡,永活在我的内里;她也必将在广场竣工、浓雾散后,舒展盛况,有文竹一样的身姿和碧绿,及那缓缓生动着淡淡沉静着的妙丽,妙丽吧。而前景又有多少如今的早晨,浓雾从八百里伏牛山脚,从禹州襄城西来,从不知何处到来,也在上午近十时左右,缓慢散开。
散开就散开,两株碧树为谁栽!
也许我守望的足够,所以,我以为她也在望我-----那单位门口左侧的三棵树。寒风中我望过她,冰雪中我见过她,始萌褐黄嫩叶时的初春,我从她青春的身影里,打量着她的活力、勃发和情趣。她也常常经我四楼的窗口,回首望她之时,也那么沉默的,却又微笑着或矜持地看我。
我以为她不是谁亲手栽种,从幼苗,到少年,数风雨春秋,而又如此高挑的身躯。我以为,当她还是一粒种子,一株最小的幼苗之时,就开始酝酿着自己未来的理想,默默的保守秘密。他们也许不仅是三棵,他们是一株,是一体,是行走运动的真善美,三位一体美善真;也像什么妩媚什么神奇,伫立在历史河流般的道路一畔。
现在天热了,她是不惧的,让我觉得自卑不如她,觉得不如她的不畏寒暑,不会那么被推测到了什么后果而恐惧,反而总是那么容忍路尘风雨,阴霾霜雪,不急不躁,虽生长缓慢,却从不停歇向周围伸展,向奇怪而明亮天空高处,向神秘的黑暗大地,像远处和深处伸展。
风尘肆虐的时候,可见她的肢体的坚韧,不惧一身的震颤,不怕风暴一次次的推搡,不畏沙尘煤灰扑满自己翠绿的容颜、舞弊那碧羽那满身的叶片,反而凭风有态、因风生姿,所谓风采;反而雨水涤新、天晴容碧,脱胎换骨、哪吒莲枝藕心复活再生一般。
当我为自己推想着不胜寒暑而落入“推想”的烦躁与踌躇之间,她招摇着自己的枝枝桠桠和叶叶片片,有些不再把我观望地伫立在那里,虽没有不屑,并不冷谈,也不再微笑,没有动情,只是默默的等待,默默的等,像洪荒等待生命的第一缕旭光月明,更像平安等待一生一世或数个世纪的流言、流血、骚乱、残暴、污蔑、强奸,一切妄为与谎骗;她从不畏惧的在等待。
她就这样,一天天一月月的等待,等到我的臂膀生出藤蔓,我的头颅发出新芽,而依旧一天天一月月的等待,在默默的也许还有寂寂寥寥的等待中,依然向着自己的密码指令处发展,安然不顾斧锯在不知何处,不用知道何处的阴谋如何逼近,而置生死于度外,只是自己活着便发展,活着便成长,活着就风采,给冷漠者以冷漠,给青睐者青睐。
我还知道,她的如此神奇,正因为她突兀而碧,引导而让我看到整个天空和大地,整个生灵的身影和宇宙的呼吸,看到自己和无形无音无处不在的太一。是这样的,三棵树,一棵是我自己,一粒微末的生命;一棵是三位一体的真善美,是他是你;还有一棵,是妩媚和神奇的万有,是阴柔阳刚的相济,是无中生有、有中怀无的太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