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里春秋（二十九）
作者：朱海洪
沪语改写：边秦翌
沪语讲述：王邦基
我常庄立勒窗门前头看弄堂里向个小朋友白相游戏。
“承兴里”弄堂当中老底子有得一堵墙；左面是大弄堂，右面是小弄堂。大弄堂有得一排生邪气有派头个红墙青瓦石库门房子，两扇乌漆墨黑个大门浪，一对铜个盆环勒海虎视眈眈个盯牢侬看；石条砌成个门框浪向，画勒有半圆形个、简洁个花纹作为装饰图案。小弄堂是另外一排石库门个后门。后首来搿堵墙拨拆脱了，弄堂就变得更加宽敞了。
弄堂游戏么，是五花八门个。
男小囡欢喜打弹子、翻跟斗、顶橄榄楇、滚铁圈、抽贱骨头、斗鸡、扠铃、飞香烟牌子、刮豆腐刮子咾啥；小姑娘个游戏要稍微文雅一眼，伊拉欢喜白相跳绳、踢毽子、造房子、掼节子、跳跳橡皮筋咾啥。
男小囡搭仔女小囡也可以勒一道白相个，譬如跘野猫猫啊，老鹰捉小鸡啊，或者拿两块排门板搭起来，当中再摆两块红砖头当球网，大家排仔队轮流打乒乓球。
顶顶吸引眼球个是男小囡翻跟斗。
小小朋友个“发虎跳”，是手趴勒地浪向，一记、二记个横过来翻过去，像煞是虎跳一样。大一眼个小朋友呢，就靠墙“跟斗”白相，就是用两只手撑勒地浪向，两只脚翻上去靠勒石库门房子个外墙浪。有辰光两三个小朋友屏气功比输赢，屏到最后，其中一个人手一软就“勃落笃”落下来，搿只游戏再算结束。难度比较高个是“竖蜻蜓”：跟斗翻上去，用两只手撑勒海走路，两只脚勒勒空中晃叽晃叽，像煞是京剧武生或者是杂技演员个舞台功夫。但是呒没看到过啥人敢手不着地翻腾空跟斗个，因为小人也晓得个，万一水平搭勿够，骷榔头敲勒水门汀浪，乃末要出人性命个哎。
天空飘来乌云，嘀哩嗒啦落起雨来，一群小朋友就唱起了小调：“落雨喽，打烊喽，小八辣子开会喽，大头娃娃跳舞喽。”挨下来，伊拉就手遮牢仔头顶，嘻嘻哈哈个一路奔转去了。
勒勒一个瀴飕飕、像煞是要落雪个早浪向，一个浓眉毛大眼睛个男小囡，勒叫我个名字。伊头浪向带勒顶耳朵翻下来个帽子，身浪着仔件大红颜色个海虎绒大衣。隔勒窗门一看，是住勒楼下头个王双林——阿拉屋里搬得来之后第一个来寻我白相个同班同学。
我也开始到弄堂里向去白相了。白相得最多个是“打弹子”。弹子，就是玻璃弹珠啦；滴粒滚圆，各色花样。外表透明，里向有得三色花纹个叫“三花弹”；有得五色花纹个是“五花弹”；“花弹”是上品，比较贵。低档眼个单色，再推板眼个是白颜色个，侪是“大路货”，价钿便宜；顶顶蹩脚个是乳白色、勿透明，有眼像磨砂玻璃个“野乌弹”。白相“打弹子”，“野乌弹”一般是勿带个，只好平常辰光练练眼火派用场。
“承兴”石灰店后门旁边有得一段“弹硌路”，打起弹子来比勒水门汀浪有劲。先要勒远一眼个地方划根界线，各人拿好自家个弹子朝牢仔墙壁浪一碰，来比远近。超出界线个弹子拿回来摆勒罚弹点浪让人家去击打。弹子呒没超线而且滚得最远个人是首发。打弹子辰光，也是有眼窍槛个，要拿弹子挟勒食指搭仔拇指之间，手搁勒另外一只手个手馒头浪向，“噗”一记弹出去，假使讲击中勒对方个弹子，就可以拿迭粒弹子收入囊中；假使呒没击中么，就要让对方弹，打来打去，一直到最后剩下来一个赢个，搿只游戏再算结束，挨下来再重新来过。
经过一段辰光个操练，我打弹子赢得多输得少，兴趣就越来越浓了。呒没想到勒自以为是、骄傲得勿得了个辰光，碰着了高手。
高手是煤球店个“小开”。看上去比我大眼。面孔浪常庄是东一道西一道灰扑落脱个条条杠杠，伊个弹子也侪是黑不溜秋个，但是一眼也勿影响伊个弹技。
“煤小开”击弹个手法搭仔其他人勿一样。击弹个辰光一般侪是拿手搁勒另外一只手个手馒头浪。人家“煤小开”用“高屋建瓴”法，伊是拿挟弹个手高高个搁勒肩胛旁边个手臂膊浪，“叭”一记出膛，十有八九一击命中。搿能介么，小朋友个弹子慢慢叫差勿多侪拨伊赢得去了，大家看到伊吓丝丝个，勿敢搭伊白相了。
我是勿肯买账呀，搭伊单挑。结果呢，拿赢得来个弹子亨八冷打统统输光，连得原来有个弹子也赔得差勿多了。迭个辰光再晓得，“机关枪”搭仔“高射炮”勿是一只档次个，只好金盆汏手，勿白相了。
后首来我又开始白相飞“香烟牌子”了。
往期回顾：
图：网络 / 编辑：渺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