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山杯”有奖征文|谁是最可爱的人?——《救军粮—我的参战日记》节选

“老山杯”有奖征文

谁是最可爱的人——《救军粮—我的参战日记》节选

周战书

1985年1月10日  阴  曼棍洞

七、八天来,天气还是不愿放晴。阵地上除了零星炮击外,一直比较稳定,尽管伤员每天不断,较之前段时间数量少得多了。大概与一线官兵逐渐适应了阵地环境,提高了防护本领有关吧。因为,这段时间部队除了在抓紧进行物资补充,弹药储备,以备打敌反扑外,同时也在进行阶段性的小结,研究战场情况,分析自身问题,总结经验教训。

期间看到、听到有关基层指战员的一些感人事迹深深地打动着我,促使我拿起笔来,把这些触我心扉的故事一一珍藏。

老作家魏巍先生曾写过一篇《谁是最可爱的人》,记述了志愿军战士在抗美援朝战场上的感人事迹。如今,就在我的身边,在老山前线,一群年轻的生命演绎着与昔日的上甘岭同样的故事。所以,我也就斗胆重复着老作家的篇名,述说新的震撼我心灵的老山人。

部队于12月9日上阵地后,116号阵地上的第一个晚上,一位战士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蛰伏在哨位上,死寂的山野偶尔传来古怪的声响。随着一丝微冷的夜风吹过,这名战士身不由己地哆嗦起来。这个微小的行为被查岗的副连长张文彬觉察到了,张副连长便与他蹲在一起,在黑暗中陪他度过微怯的放哨时光。仅仅过了两天,在经过了敌人炮击之后,这名战士对张副连长说,“我什么也不怕了,敌人再打炮弹过来,我非拽住一发不可。”

116号阵地是石质山地,阵地长约八十米,最宽处只有十来米,是敌人封锁非常严密的一个制高点。弹药及水米等军需物资全靠军工战士夜暗摸黑攀岩往上送。尽管军工战士几经努力,甚至以伤亡为代价,阵地上仍然是常常喝不上水,吃不上饭。一团二连副连长张文彬就下令给通讯员和卫生员,他们三个人配发的水果罐头不在万不得已时不许吃,要留备急需。12月21日,116号阵地前推,七连十几位同志担任攻击任务加强来到张副连长的屯兵洞,张副连长叫通信员把省下来的水果罐头拿了七瓶出来,打开来分给每人半瓶(按当时标准,水果罐头只分配给一线阵地,每人每天2两,1瓶就是5人一天的标准),七连这些同志从二线阵地上来,既没有吃过这些水果罐头,也不知道配发标准,更不用说知道这七瓶罐头是怎么来的。其中一位边吃边嘟囔着:“我们一出这洞就不知能否回来,连个罐头也吃不到一瓶。”一句话激怒了一边的通信员,他霍地站起来,把冲锋枪往胸前一横:“谁再多说一句话,我跟你们拼了,你们知道这罐头是哪来的!”副连长张文彬急忙把通信员拉开,既没解释什么,也没有批评通信员。只见两行热泪从通信员脸上淌了下来。

刚上阵地时就有人放出过闲话,说老山前沿阵地太苦,我们这些来自西湖边上的城市兵根本吃不消,要不了几天,就会叫唤要下阵地了。事实又如何呢?张文彬副连长已经在116阵地上坚守一个月了。与他一同上去的近三十名同志连伤带亡只剩下他和通信员、卫生员三个人。当阵地上的战士全部换成了七连的兵,七连的副连长来接替他时,他却说什么也不肯下阵地。他说只要他活着,就没有资格离开阵地,如果他活着走下阵地,就对不起牺牲的同志。在上级几次命令下,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开了那遍地弹痕,只有石缝与弹坑可以栖身,整天为能喝上一口水而发愁的阵地。

什么样的行为叫坚强,平时很难准确去解释。可是在战场,很多战士的行为不需解释就让人与坚强这个词联系起来。

坚守在116号阵地2号哨位上的一个战士,在遭敌炮击中耳朵震聋了,与他讲话很费力气,同时也怕他因耳聋影响执行任务,就叫人换他下来,但他置流血的耳朵于不顾,坚持不下哨位。他说:“我耳朵聋了,我眼睛还好着呢,我能用眼睛监视敌人,我能给你们观察和指示打击目标呀。”这个战士的这种坚强被基层干部誉为拼命精神,我想,这种拼命精神的背后,其实就是一种品质,是置生死于度外,不完成战斗任务不下火线的军人品质,这种品质闪耀着义无反顾与豪迈的光辉。

大概是在1月3日,三团三连副连长在执行任务中触雷,一条腿被炸断,在师医院做了截肢手术,一个下午都处在昏迷中。我科江春进参谋是他老乡,也是好朋友,下午去医院看了几次他都没有醒。吃过晚饭,他醒了过来,要从师医院转到后方医院去,我和江参谋去送他,看着他那半截儿腿,江参谋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却坦然地微笑着问江参谋:“你哭了?”“没有!”江参谋再也说不成话,默默地把他抬上车。我也背过身去,不忍心再看。

“你哭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一个自己成了残废,还在担心由于自己的伤残而让战友伤心的人,难道这不是最坚强的人吗?只是此时的坚强显得有些凄美,让人不禁落泪。

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其实,在阵地上还真的未必有时间让男儿放声一哭的。担任军工的战士们除了要往阵地上送弹药物资,还要在敌人疯狂的炮火封锁中把伤员和牺牲的战友背下阵地。那一刻,他们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死,也不丢下战友。当他们背着战友的遗体拼命冲过敌人炮火封锁区,来到安全地带时,将烈士轻轻放下后,悲愤的情绪就再也难以抑制,这些军工战士就跑到山坡边,跪在地上,对着无言的石壁放声大哭起来。旋即,抹了眼泪,就再次朝着炮火封锁区冲了过去。

虽然他们哭过,我依然认为我们的军工战士是最坚强的战士,是战地后勤保障中最坚强的一支力量。没有这支坚不可摧的力量,持续有力的后勤保障在一线阵地根本不可能得以实现。

在我这篇日记结束的时候,请允许我几乎是全文借用了魏巍先生《谁是最可爱的人》的结束语。因为此刻,我没有能力说出比魏巍先生更好的言语来表达我的心情。

亲爱的朋友们,当你坐上早晨第一列电车走向工厂的时候,当你扛上犁耙走向田野的时候,当你喝完一杯豆浆,提着书包走向学校的时候,当你安安静静坐到办公桌前计划这一天工作的时候,当你向孩子嘴里塞着苹果的时候,当你和爱人悠闲散步的时候,朋友,你是否意识到你是在幸福之中呢?你也许很惊讶地看我:“这是很平常的呀!”可是,从战场归来的人,会知道你正生活在幸福中。请你们意识到这是一种幸福吧,因为只有你意识到这一点,你才能更深刻了解我们的战士在战场奋不顾身的原因。朋友!你已经知道了爱我们的祖国,爱我们的领袖,请再深深地爱我们的战士吧,他们确实是我们最可爱的人!

作者:周战书,河南嵩县人,河南科技大学退休干部。河南省作协、河南省书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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