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的世界,世界在身边。第127,福泉山遗址

福泉山遗址在青浦重固镇西侧,距离最近的地铁站是17号线的赵巷站,约5.5公里,距离崧泽遗址博物馆是8公里。

从赵重公路向北,到福泉山路向西,穿过重固镇区,1里路不到,是福泉山遗址。景区广场上原来写的是“上海历史之源”,现在换成千篇一律的语录了;景区大门上提到了“土建金字塔”,无语。

二年前去的时候是这样的

说“土建金字塔”,是因为遗址至今仍完整地保存了一方有黄褐、灰褐、灰兰、青灰、黄土等五色土层的文化叠压遗存。

对应的地层是崧泽早期和晚期、良渚早中晚期,但现在这个五色土层被覆盖保护,轻易大概看不到。


福泉山曾名覆船山,据光绪《青浦县志》载:福泉山“下皆黄土,隆然而起,仅十余亩,殆古谓息壤也......”。最初是因为形似覆船得名,后因井泉之味甘美,改为福泉山,此地是否有泉值得怀疑,而覆船与福泉在本地话中发音是差不多的。

又相传为宋韩世忠掩埋牺牲官兵骸骨的地方,估计这个就是传说,但明清时期应该有当地百姓在福泉山挖到过骸骨,他们只是不知道这些骸骨比南宋要早得多。

息壤指能自己生长的土壤,这接近事实,福泉山是一座高7米多的大土墩,由四五千年前的先民在此长期人工堆砌而成,土墩中主要埋藏良渚文化的高等级墓葬和公共祭祀遗迹。


上海市境内目前仅发现三处马家浜文化时期的遗迹:福泉山、崧泽和金山的查山。出土的文物很少,范围也不大,说明那个时期上海不适合人类居住。

福泉山遗址,2001年6月25日被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是青浦区最早的国保单位,现在又增加二个:崧泽遗址(2013年)和青龙镇(2019年)。

崧泽文化的命名是1982年,而崧泽遗址直到31年后才升级为国保单位,可想是有争议的。崧泽文化的中心并不在崧泽,整个新石器时代环太湖流域的中心还是在杭嘉湖平原,比如嘉兴南河浜遗址的崧泽文化遗址,规模就远远超过崧泽和福泉山。上海地区从远古到明代,一直处于文明社会的边缘地带,并不是抢先命名几个古文化就可以改变这个事实的。

上山的小路

福泉山上放了大量的“福”字,感觉特没文化


福泉山遗址的重要性,大概在于其在良渚文化中的特殊地位。在新石器时代的环太湖流域,良渚文化的发展是一个顶峰,崧泽文化比它早,马桥文化比它晚,但都没有良渚文化辉煌。良渚文化的势力还跨过长江,抵达了江北的射阳河流域,问题是良渚人是如何越过长江天堑的呢?

从下图可以看到,福泉山位于良渚文化的边缘地带,良渚早期,气候干冷,海平面比现在低很多,青藏高原的冰川几乎没有融化,整个长江的水量极少,水浅而且江面很窄,良渚人撑个竹筏或者划个独木舟就能过江。

良渚文化与北方的大汶口文化在苏北一带交汇、互相学习,并有限地影响到双方的边缘地带。是否都学习对方最先进的技术、思想和信仰?那不一定,中国古人很早就已经总结出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良渚人的祭坛,表明福泉山人的良渚信仰

所谓坏事是:人殉与人祭。

亭子转了赵晔在《南方文物》2001年第1期的一篇文章《良渚文化人殉人祭现象试析》。文中提到“1982年、1983年和1986年,上海青浦福泉山遗址经历了三次发掘,在土台上清理的31座良渚文化墓葬中,首次发现了明确的人殉和人祭现象。”

“福泉山发现的4个墓例分属良渚文化早中晚各期,说明良渚时期的人殉人祭现象非但不是孤例,而且历时久远。再回头看看草鞋山M198和张陵山M4,我们便不难得出相同的结论。”这个结论就是在苏州(吴县)草鞋山和张陵山遗址都存在人殉和人祭的现象。

福泉山遗址M139人殉墓的模型

位于苏北新沂的花厅遗址,是良渚文化与大汶口文化共存的遗址,发现了很大比例的人殉人祭遗存,“......可能是良渚文化某个部落为掠夺财富,对大汶口文化某个部落进行征服的特定条件下出现的。”

“因此良渚文化的人殉遗存源于大汶口文化是最具可能性的。花厅遗址北区墓地就是这样一个传递的纽带之一。但是这种葬俗仅波及良渚文化基本分布区的北部,主要流行于良渚文化中期晚段和晚期早段,广大的杭嘉湖地区并无人殉遗存发现,即使是等级极高的反山、瑶山墓地也未见人殉遗存。”

福泉山遗址模拟的M139,除了有殉人,在墓主人的遗体上还发现了十几个石斧或者玉钺,石斧和玉钺在那个时代是军事指挥权的象征,到后来升级为王权,这会让每个看到的人不禁想问:他在得瑟什么?是他缴获的战利品,还是参加他葬礼者的供品?他一定是一位很牛的将领,有那么多的权力,还有人为他殉葬。

良渚人是有信仰的,他们基本上生活富足,心情愉悦,制作了那么多精美的玉器。良渚人不是靠军事力量去扩张他们的生存空间,所以在良渚文化分布区的北部出现这些代表军事权力的玉钺,出现违背他们信仰的人殉人祭,一定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大概是历史上的第一次“数千年未有之变局”。

根据古气候的研究结果,四千年前,正是良渚文化的晚期,地球开始变暖,全球范围内发生大洪水。这个过程应该不是一夜之间发生的,很可能持续了上百年、几十年,这不是良渚人能够应付的,也不是良渚的神能挽救的。

随着江海水位的上涨,良渚人的生存空间不断(不可逆)地缩小,他们只能依靠暴力向北方掠夺粮食和物资,神权被藐视,王权在发展。良渚末期,传承千年的信仰被彻底放弃,而强大的(蚩尤)王带领他们开始了伟大的北伐。不管神是否答应,不管前途有多么坎坷,他们无法回头,因为他们的家园已经被洪水吞没,新的海岸线就在那儿:草鞋山-张陵山-福泉山,大体上与吴淞江平行。


元代著名水利专家和画家任仁发是重固人,他于至大二年(1309年)在福泉山建朝真道院。

到清代初年,丹房不慎失火,道院焚毁大半。有个名叫薛冷云的道人从松江来福泉山修炼,他医术高超,又乐善好施。一次,薛道人黑夜下山为里人出诊,回来路上天下起了雨,经过一座小竹桥时,不幸堕河而死。为了纪念这位忠厚善良的薛道人,后人将福泉山改称薛道山。

福泉甘井

1938年6月22日,重固抗日武装在镇北抗击日军,牺牲了40位勇士,1946年6月22日,重固各界捐资兴建抗战烈士纪念塔,在山的东南麓。

前些年,在福泉山遗址北面不远的吴家场又发现一处新石器时代的遗址,出土文物非常丰富,如今正在规划的福泉山国家考古遗址公园(2019-2035)将会把这一大片地区都囊括进来,如果能够实现的话,将是一处非常宏大的遗址公园。我瞎想,如果在附近再发掘到一处墓葬什么的,这处遗址公园,会不会像4千多年前的良渚人一样,不断地扩展出去呢?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