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索诃长篇连载 ‖ 《人生长假》第十一章(下)
第十一章(下)
芷玲顿悟情感真谛
白莲陷入心灵桎梏
小楼低怜,怕输于莺莺燕燕 。庭院里,刺桐无力,飘尽落英。斜雨清风犹觉寒,谁人添我去年裳。来去茫,登高望空断,寄何方!
霜凝重,增新愁,云飘悠,念难休。心去千里外,身却彷徨。凄凄冷冷依水流,迟迟踽踽又回眸。回眸处,情缘绕心头,问谁有?
——题记
卖了思迪之后的这几天,芷玲可以说是在茫然无措中度过的。其实在潜意识中芷玲很清楚,她的茫然不仅仅来源于思迪,更主要的还是瑶珊,因为她知道思迪对自己来说并不是很重要,重要的是精神上的依靠。自从思迪卖了以后,瑶珊到了雅致服饰行上班,虽然瑶珊还和她住在一起,可早出晚归的也没有多少时间碰面了,芷玲的心陡然空虚了许多,不茫然无措才怪呢。
芷玲正一个人守着偌大的房子发愣,突然门铃响了,这对芷玲来说无疑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她太需要朋友的关怀,哪怕只是来坐坐。
开了门见是倩枝,芷玲的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哇!是你啊!我以为早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芷玲装着一脸生气的样子。
“干嘛?不高兴我来?”
“大小姐,谁敢对你高兴呢!”
“那拉长个脸干嘛?”倩枝夸张着表情说。
“我在生自个儿气。”
“怎么啦?”
“寂寞无人懂呗!”
“哈!说来说去还在生我的气,怪我没来看你咯!”倩枝做委屈状。
“好了好了,今日汪小姐不同往日,名花有主了,自当忙得不亦乐乎!”
“唉!也不知哪门子得罪了你,进了门也不让座也不看茶,反倒不是奚落就是取笑,怎么啦你?倒说说!”
芷玲终于忍不住笑了,开始挠着倩枝的胳肢窝逗乐了。
“怎么啦?我发神经了还不行啊!”
倩枝拼命躲避着。
“怕了你啦!怕了你啦!饶了我吧……”
闹累了,俩人才喘着气瘫倒在沙发上,好一会儿才透过气来。
“芷玲,说正经的,我来是想向你讲件事儿。”
“什么事啊?”
“昨晚与明渭去剧院听音乐会,出场的时候在人流中看到一个人,你猜是谁?”
“别卖关子啦,说啊,是谁?”
“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妩媚得让男人……”
“洁文?是洁文吗?”芷玲一下子激动起来。
“正是。”
“你怎么样?有没有上去打招呼?”
“我怕我眼花看错,便走上去看个究竟,还真是她呢!想不到她眼更尖,竟一下子喊出了我的名字。”
“后来怎么啦?”
倩枝停了停,看着芷玲接着说:
“也没怎么样,我们只是选了个酒吧去坐了坐。她没有提起你与剑然什么,我也只好装着不知道喽!”
“她现在还好吗?”
“应该还可以。听她自己说,好像是通过她姑妈的什么关系,在海南一家公司做事,待遇还是可以的。这次是因为她妈身体不好才回来看看的。其他的也没怎么讲。”
“你、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呢?”
“我才没有想要跟你讲呢,是明渭一定要我来的,他说应该跟你说,而且有益无害。我不懂他讲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啊,倩枝怎么能懂呢?芷玲想起那晚在思迪与明渭的对话,她曾经讲过好想见见洁文,明渭便记住了,是的,肯定是这样。芷玲不由得从内心感激起明渭来。
“是啊!有益无害。”芷玲呻吟般念叨着。
“什么意思啊?”倩枝不由得急了。
“没什么,我想见洁文。”
“为什么?”倩枝更糊涂了。
“我也不是很清楚,可我总觉得她并不像我当初想的那般不是,她应该有她的苦衷,我应该当面原谅她,至少不能让她背着这所谓的是非过一辈子。”
“芷玲,我可以理解你当初的心情,可我却不能读懂你现在的动机,但我相信你必定有你的道理。好吧,我也不想阻止你什么,只求你好自为之。”
“我知道倩枝,你放心吧。”芷玲知道倩枝的意思,她怕自己处理得不慎从而节外生枝,又一次遭受委屈。芷玲心里感动着这个老同学所给予的关怀。
“好了,我还有事,先走咯,晚上再来陪你。”倩枝说着往外走。
芷玲也不想挽留什么,她心中隐隐地有种冲动,想马上去见洁文。等倩枝一出门,她急急忙忙地稍事整理就出去了。她似乎感觉洁文一定在家,她甚至没有想过万一见了面应该怎么措辞。此时她的念头只有一个:见到她!一定要见到她!
芷玲下了车就直奔洁文家。洁文家的门虚掩着,芷玲推开进去,一眼就看见客厅里坐着洁文的妈妈,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
“伯母,请问洁文在吗?”
“哦!丫头啊?她已经回海南了。”洁文的母亲答道。
芷玲一下子呆了,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她……她怎么可以马上就走?怎么可以这样就走……”芷玲突然感到阵阵心疼。
“你、你叫芷玲吧?”
“伯母,您怎么知道我的?”芷玲虽然与洁文同学,可是她来洁文家次数并不多,与洁文母亲也并非很熟络。
“哦,是丫头走的时候跟我说的,她说这几天可能会有一个要好的同学来找她,名叫芷玲,如果来的话叫我将这个交给她。”洁文母亲说着,拿出一个信封,“你是芷玲吧?”
“是,伯母,我是芷玲。”芷玲接过信封,她的心觉得沉甸甸的,沉甸甸的心中又如许的空洞。
她不知道是怎么离开洁文家的,更不知道是怎么回来的,她只知道全身虚脱般地乏力,躺在沙发上,竟然好久没有勇气撕开信封去看一眼里面的内容。她久久地躺着,让自己平静,然后让平静的心情去梳理烦乱的头绪,终于等到自己认为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时,她才轻轻地撕开封口,抽出厚厚的纸张,摊开看了起来。
玲姐:你好!
我知道我可能已成为你心中一辈子的罪人,事实也是如此,我毁了你的幸福,无论如何我都无法洗却我的罪孽……
昨晚无意中碰见倩枝,我知道她是你最好的朋友。从倩枝多次欲言又止的神情里我猜测她可能已知晓了我所犯下的罪孽,刹那间我感觉到自己的可耻与可悲,慌乱之中我只有选择逃离。我知道倩枝肯定会告知你我们的相遇。我好怕!因为我没有勇气见你,如果你会来找我的话,你就能看见我留下的这封信。我只能这样,对不起了,玲姐(请允许我如此称呼你)。
我知道你对我的怨恨是无法用苍白的言语来形容的,我也并不想用诸多的理由为自己解释。我写这封信的目的也就是想让你明白,剑然是个好人,他依然那么深沉地爱着你……真的,玲姐,多希望你能看到这封信啊!
感情这东西对我来说是那么的难以把握,我与剑然之间,请相信剑然没错,是因为我的沉溺拖累了你们。可是我的本意并不想介入你们之中,我更没有想过要篡夺你在剑然心中所固有的位置,我只是在无法把持之中自然而然地爱上剑然……
曾经有多少次在心中自责着,多少次为自己萌动的爱意而惊慌失措甚至不耻,我为自己对你们圣洁爱情的玷污感到羞愧。可是,当我面对剑然时,我的心又时不时地轻颤而动摇:为什么上天会给我一份忏悔般的爱呢?
我开始试图逃离,我尽量避免与剑然的接触,因为我明白剑然对你爱的真挚,我更明白万—沉溺之后自己所付出的代价。于是我学着谈恋爱,学着交朋友,我侥幸地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忘记一切。
可是玲姐,我失败了,我无法做到与其他男孩交往沟通,因为我面对任何一个男孩子的时候,都会为他们的浅薄与幼稚感到吃惊,脑海中无法抑制地会浮现出剑然的成熟与老练,豁达与深沉。我知道我完了,我彻底地完了。
深圳之行注定了这一切。我开始反其道而行之,恍惚之中我感觉到了生命的短暂与蹉跎,我努力将你从脑海中驱逐出去,最大程度地减少心中的罪恶感,我的自私在可怕地膨胀,我要去享受爱,哪怕我为之无法回归亦在所不惜。我在剑然一次次委婉的拒绝中无法醒悟,最终导致了这一切的发生……
但是玲姐,请相信!我只是爱剑然,除此之外别无他意,我真的没有想到过会给你带来如此深重的伤害,自始至终我没有想过要拥有什么,甚至从一开始我就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可是我却疏忽了给你们所带来的创伤。我终于发觉了自己的无耻与下贱,我知道自己已无法逃脱。在宾馆中与你见面的一刹那,我便知道自己将被永久地钉于道德的十字架上,我已无法弥补!
玲姐,我是你与剑然幸福家庭的罪人,这已成事实。今生今世我已不奢望得到你的原谅,然而,请务必原谅剑然,这一切都是我的错,玲姐,请别迁怒于剑然好吗?他不能没有你的关怀,更不能少了你的温存,他的感情与事业都需要你的扶持与呵护,他是爱你的,原谅他吧!求你啦,玲姐!
至于我,忘记吧!用最短的时间忘掉我吧!唾骂也罢,指责也好,只祈求你忘掉我的存在,只当一切未曾发生,这样,可能你也会更坦然地接受剑然。
祝好!
罪人草笔于午夜
芷玲无法抑制地哭了,流着泪的她终于明白了作为一个女人无法选择所爱的痛苦与无奈。为什么要走呢洁文?你为什么要匆匆逃离呢?我已经原谅了你,我已经不再怨恨于你,你没有错,为了爱,你又有什么错?为什么不给我一个机会向你讲述这一切?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卸下这重重的心理包袱而重新生活呢?洁文,你是曾经那么残忍地伤害了我,然而你本身的善良不早已弥补了这一切吗?为什么要走,你为什么要走啊?!
此刻,芷玲的心像被撕裂了一般的痛。她想象着洁文作为一个女孩,为了躲避这一切,却在举目无亲的异乡飘浮不定,她那柔弱的心中始终藏着这份罪责,无法诉说,不能淡忘。她要躲到什么时候?又自责到什么时候啊?芷玲似乎看见洁文那双妩媚的眼此刻正盈满泪水,那么的旁援无助,那么的孤苦无依……
恍惚间,剑然戚然的脸浮现在芷玲的眼前。以前的快乐自信,都到哪里去了?芷玲陡然间才发现剑然的改变是那般迅速。我还犹豫什么,我还迟疑什么?我已失去了太多,还有多少时间允许我从容把握?芷玲终于感到了可怕的危机,也充分体会到了人世的仓促与沧桑,她终于醒悟到自己该怎么做了。
白莲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无力解脱。本以为自己的善良与体贴能感动张郁,可是直至她动用了违心的不合情理的理解都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张郁反而得寸进尺,几乎已到了有恃无恐的地步。白莲的无助似乎成了张郁的把柄,竟然发展到每天都午夜方回,一天到晚见不上几次面不说,就连平日里的客套话都直接省略了。
张郁的不可理喻使白莲感到深深的痛心。自从丁婕出现以后,张郁的蜕变之迅速简直让白莲无法接受。白莲从深刻的理解到悲悯的同情到无助的痛心,直至发展为今日的凄惶迷糊。她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要怎样做张郁才能重视她,她的失望是与日俱增的,尤其是近几日,大街小巷议论丁婕要搞什么演唱会以后,张郁几乎就天天陪着她,连新闻报道召开什么记者招待会,张郁都笑意盈盈地陪坐在丁婕左右,俨然一副护花使者的模样,白莲有多伤心啊!
白莲以为自己的不闻不问可以给张郁一个回旋的余地,她不想伤害张郁的自尊,更祈望他哪天会有所醒悟有所收敛,然而这一切都落空了,张郁根本就没有顾及到她,他好似已当白莲不存在了似的。柔弱的她烦乱到了极点,以她的性格做不到大吵大闹,可是她天性中的忍耐几乎也到了极限,她必须找一个人诉说心中的苦闷,方能平衡烦乱的情绪,她太寂寞,寂寞得近乎于悲哀。
然而,她能找谁畅怀一叙呢?在别人眼里是一个贵太太的她,能随便找个人讲述这一切吗?中国有句古话, “家丑不可外扬”,这一点白莲还是懂的。别人不一定理解不说,很可能还会成为一时的笑柄,到那时,还不是往自己脸上抹黑?
白莲真的感到无奈了,她悄悄地踱到张楚闻的房间,望着张楚闻熟睡中那日渐衰弱而消瘦的脸,不由得流下了泪水:爸爸,您要是不生病该有多好!我有多少话想跟您说啊!白莲幽幽地独坐思量着。她知道张郁是个孝子,只要是张楚闻讲的他一定会听。可是,现在她又怎能对张楚闻讲这些呢?她怎能忍心让张楚闻虚弱的身体再担一份忧虑、再负一番操劳呢?她做不到,她真的做不到让来日不多的张楚闻再为她牵挂,尽管她明白张楚闻有多疼爱她。也正因如此,所以她更不能让他心中多存一丝焦虑,她希望张楚闻在这为时不多的有生之日开心度过。一想到不久后张楚闻有可能就要弃她而去,白莲更加无法止住泪水,抽泣得愈为厉害。
惺忪之中张楚闻醒转过来,猛然看见白莲坐于他床前哭泣,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安静着不敢惊动她。
怎么啦?虚弱的张楚闻依然神志清晰。一定是因为郁儿,对!这几天也难得见他一回,在忙些什么呢?这小子,活见鬼了!眯缝着眼的张楚闻偷窥泪眼婆娑的白莲,不由地一阵心酸:苦了莲儿啦!张楚闻不禁在内心重重地叹息。他想起了老友,白莲的亲爸爸。他会怪罪我的刻意安排吗?如果会,那让我九泉之下如何见他?张楚闻感到了心灵中的孽冤。假设不是这样,张郁与白莲的生活应该比目前过得好吧?他相信他们有足够的能力选择属于自己的生活。可是,现在的一切在他主宰之下却是那么的迷楚。他完全清楚白莲那善良掩饰下的坚强,她有什么必要偷偷哭泣?唯一的答案定来自于郁儿。他的心顷刻慌乱如麻。
张楚闻嗓子里轻轻发出一点声响,装着刚刚醒来的样子。他得给一点时间让白莲擦眼泪,因为他不想如此尴尬地面对白莲。
白莲惊慌地擦去眼泪。张楚闻睁开眼睛,一副刚看见白莲的模样。
“哦……莲儿……在啊!”
“嗯,我、我没事就来看看你呢。”白莲强抑心中的悲苦答道。
“今天……外……面……有太阳……吗?”
“有。爹,您是否想出去坐坐?”
“是啊……老在……房子……里……躺……怪……闷……”
“好,您稍等,我去叫冯婶帮下忙,然后我用车子推您到院子里走走。”
白莲去叫了冯婶,抬张楚闻坐上轮椅,推到院子中。
张楚闻似乎久违了新鲜空气一般,歪斜着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啊!生命是让人如此留恋,虽然这燥闷的空气并没有给人特别惬意的感觉,然而对张楚闻这个步入夕阳之境的人来说却有一种异样的情愫,有这呼吸就预示生命的存在,而其他无论什么也无非是一种生命的体验而已,那又何必在乎太多呢!
“莲儿……郁儿……很忙吗?”
“是,是的。这段时间他都在致力于产品开发,他还跟我说,这几天没怎么看你,叫你谅解呢!”
莲儿太善良、太善良了啊!张楚闻的心好像被什么拽得好痛。她可真是一个好女儿、好媳妇,儿子的好妻子!郁儿怎么就那么不解风情?难道他那多年前所谓的“真爱”,就那般不同寻常,可以完全实在地摒弃莲儿于千里之外,不能存在一丝的包容吗?张楚闻真的不懂了,郁儿怎么能不感动?面对莲儿这般深刻的体贴与理解,难道他还可以一直地漠视下去?
“莲儿……”
“嗯?”
“哪天……郁儿……回……来得早,叫他……到……我房间……来……一下,我……我……想看看……他……”张楚闻喘息着,感到了心力交瘁。是啊!他应该与儿子谈谈,他的犹豫与矛盾让他越来越感到必须了解一下儿子的想法,这个家他不能看着毁了。
“好的,回来我跟他说。”
“那……你去吧……我……想……一个……一个人坐一下……”
望着进屋的白莲,张楚闻的鼻子不由得一阵酸楚。(欲知丁婕身体情况如何,张郁与白莲如何发展,请看下回分解)
创作简历:醉索诃,原名江涛,浙江人氏,别号兆兴,曾用笔名瘦瘦生,无痕。在纸刊《中华诗词》《浙江诗人》《龙吟》陆续发表过作品。于一九九三年被收录《中国当代文艺家词典》,其作品《寻味》《酒乱》等被《中国诗坛最具影响力80家诗人》选用。现创办《无痕文尘》公众号。 一个在分裂文字中捡拾自己游魂的人。也曾快意桀骜,也曾萧落流离。而现在,他只是想在剃刀边缘,寻回一些浊碎里的絮片。若无痕,也要得一丝文尘余香,修补残梦。交流微号:jt69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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