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寂照庵,绣一个下午
在寂照庵,绣一个“下午
有的地方,你走进去,仿佛在瞬间羽化成一根线,被紧紧地绣进一幅图腾里,你变成了那个地方本身,或者说那个地方,本就在你的生命里。我在寂照庵里偶然走进的那个房间,那里的每件物品,都住着一个皈依的灵魂。
水泥质地的地面,为房间铺就了一种神秘而隽永的底色,跨进高悬的木阶,双脚踩踏在房间的地面上,恍若自己变成一页老日历,在久远之前的年代被谁轻轻翻起,又恍然变成一枚书签,被一缕莫名其妙的光线,夹进重叠的记忆。
那种感觉甚为复杂和奇特,既有踏实的饱满,又有虚无的空洞,说不清。
正对着门,是一张长桌,六把椅子,没有人坐。桌上的茶壶温热,似乎在等着下午的阳光落座。当光线熨帖地坐在椅子上,自有短笛吟风,篱影响曲,云来提壶问茶。
一旁是用红砖头堆砌的火炉。火炉四周围有一圈石头堆砌的长凳,长凳上覆着手工的老绣片。我方才惊觉为什么没有人坐在这里围炉闲话。这本就是一片片老绣片的位置。
房间的每个角落,每张桌子上,都摆有一盆小花,分明是谁精心插过的,有的鲜艳,有的素雅,各不相同。花瓶中养着的,不仅仅是花,而是一段段有故事的时光。沉郁的,枯寂的,明丽的,喜悦的时光。
最让我欢喜的是手工绣成的一双双小鞋子,安静地摆放在窗台上。
午后的阳光,足够温柔地越过玻璃窗抚在上面,细密的针脚呈现地分明,鞋子是婴孩小脚一般大小,颜色艳丽,手工出奇的精致,有一种夺魂摄魄的美!
我出神地端详着,看着看着,时光仿佛静止下来,静在那一花一色里,静在一针一线里。
一直喜欢手工的物品,自有一种宁静的,脱俗的,远离喧嚣的气质。像一个代表永恒的符号,历经多少年,依然有一种不曾散去的温度。绣在上面的每朵花,都有灵魂,每条线,都有归宿。拿在手里,似有绣它的人在讲着一段老故事,手指轻轻抚在上面,故事情节千军万马地袭来,来不及躲闪,便被其深深淹没。
突然很想成为一个绣娘,在寻常的日子里,绣出一个又一个这样的房间,这样的下午。在这样静美的时光里,从窗外无意闯入的灰尘也舍不得丢弃,将它们绣成一朵朵小花,镶嵌在光阴的墙壁;将一缕缕山风绣成行走世间的裙裾,如此,无论身在何处,自会清风荡袖,蹁跹如蝶;将一片片花瓣,绣成《诗经》里的韵脚,以后再翻起,每一页都有暗香盈鼻。
再将一针一线里的故事谱成一段又一段序曲,让绣片上所有的相遇,都有美丽的结局。把上关的风,下关的花,苍山的雪,洱海的月,连同光阴一起绣进去,这样无论再过多少年,在我记忆的绣片上,都有一处不生不灭的旖旎,叫大理!
此刻,下午的阳光落在我面前的老木鱼上的,似有风来,敲打出”笃笃……”的声响,那声音拖着我,走进石凳上一张张老绣片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