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手指作品 | 人间幸福刚刚好

人间幸福刚刚好
◎ 王亚琴
天空像蓝水晶,好似被这料峭的春寒冻住,好几天都不变一点颜色。
今年姥姥的身体不太好,一个冬天基本都窝在家,每天太阳西斜时,就盯着夕阳坠落的地方,很久很久,那里埋葬着姥爷。姥姥对着夕阳说“你姥爷来接我了。”姥爷活着的时候,他们一直吵一直吵,临了,姥爷最丢不下的就是姥姥,一直听到会好好照顾姥姥,他才不甘地闭上眼睛。他们本来商量好了,姥姥先走,姥姥性格不好,不讨人喜欢,姥爷处理好一切再去找她。姥爷那么睿智的一个人,怎么能不知道生死是自己掌握不了的,他只是放不下。
想起邹艳华的诗歌《井口旁边的井》:
一口井里涌上来的是煤
一口井里涌上来的是水
两口井离得这样近
固体的是燃烧的真理
液体的是波动的诗
每天,母亲用她的手
摇响辘轳,从井里把水打上来
为父亲贴好饼子,烀好地瓜
父亲用他的煤,把母亲的水烧热
把母亲的小屋烘暖
两口井,离得这样近
爱得有声有色
姥姥、姥爷的爱也是有声有色,有光有影的。多希望再回到一起在夕阳下吃饭的时光:院里的鸡有的在矮桌底下叫着,有的时不时抬起头,往桌子跟前凑,姥姥拿着筷子来回挥舞着赶走前来啄食的鸡,姥爷端起面前那满杯酒抿一小口,身后就是栅栏圈起的菜园子,里面的小黄瓜吊着黄花,高兴地探头瞅着,这个时候吃了黄瓜,是会被骂的,因为太小了,辣椒也一嘟噜一嘟噜长得喜人……谁家的炊烟依然袅袅,远处一轮巨大的夕阳,染红了姥姥的发丝,姥爷的脸…姥姥也会经常浮现这个场景吧,“你姥爷只有太阳快落山时,才闲下来……”“闲下来就吵”我笑了,姥姥瞪我一眼……时光定格吧,不要再往前走了,我想。
一样的夕阳,不一样的情愫。前两天从网上看到一个护士推着一个87岁的病人做ct,老人说一个月都没有看到夕阳了,于是他们在这短暂的路途中停了下来,顺着老人手指处,一轮巨大的太阳,挂在高楼上,像是被点亮的街灯,远远地,满是希望和暖……老人刚生病的时候情绪特别低落,在医护人员无微不至帮助下,这个曾经的爱乐乐团的小提琴手深受感动“出院时为大家演奏《何日君再来》。”人生几何能悠然地欣赏落日,哪怕几秒,护士驻足等待的那几秒是奢侈豪华的,又是安静详和的、也是细碎温暖的,是对生命的尊重也是对美的热爱。谁说“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我觉得夕阳正好,不热烈得过火,也不温婉得虚伪,在该来时从容到来,该走时收走最后一缕光,不谄媚不悲哀……
闺蜜年前才做完手术,幸好那个疙瘩没有大碍,只是年年得复查,病房其他姐妹们纷纷祝贺她。她知道,只有与死神擦肩而过才会体会生命的宝贵,这些姐妹们还在苦苦地与死神搏斗。前两天她给我发了一段视频,夕阳像是给玻璃镀了层金外套,干枝梅也都攒足了劲儿,一朵一朵又一朵地绽开红色的容颜,她说“夕阳真好,生命这个样子真好!”我也觉得真好,想着此时的她,一定望着窗外,一定有一个灿若繁花的笑容。
乌海湖的红嘴鸥回来了,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与往年不同,欢迎指数降为最低,当然它不会知道大多数的人在电视上、在手机上欣赏它们,偶尔有一两个人从堤岸上走过,它们也不躲。没有被人打扰的红嘴鸥,依然还在翩翩起舞,或高飞或俯冲,或是与朋友互相嬉戏,或淡淡地栖在小洲上……最喜欢一张图片,巨大的落日镶嵌在黄河对面,河水像跃动的金子,白色的海鸥也被染成金色,在水面上尽情欢娱,祥和安宁……世界这个样子真好,各行其路,不必打扰,不互相厮杀。
村上春树说:“刚刚好看见你幸福的样子,于是幸福着你的幸福。”夕阳再好,也比不上人间的温暖,几秒的等待,定格的画面,灿若春花的笑容,互不打扰的尊重……
注:王亚琴,教师。金手指成员。此文发表于《散文百家》2020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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