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作家】杨杰:温 冬

  中州作家，从文学到美学【No.714】

温  冬

河南滑县     杨 杰

打记事起，每到冬至前的那个晚上，俺姊妹兄弟都很期待，因为，要“安耳朵”了，母亲总是要包饺子给我们吃，说这是温冬，还说至少要吃两个，不然的话，耳朵是要被冻掉的。

记得有一回，饺子还没包好下锅里煮，自己便早早的端着碗，拿着筷子站在一旁等，两眼不眨地盯着、望着包好的饺子一个一个从"锅拍儿"（方言：读guópiaó，一种把高粱梃子用线衲起来，做成专供放馍或包好没有下锅的饺子的东西）上拿下来放进锅里。眼睛似乎就没有离开过炉子上那口铁锅，随着母亲熟练地颇具艺术性地将锅盖一掀一盖，俺的眼睛也上翻下拉，还不时地踮起脚尖望着盖着锅盖冒着热气的那口大铁锅。终于到了可以开始吃的时候了，俺默不作声，虔诚地一边吃一边数：一(方言：读yuó)、俩、仨……生怕自己吃的少耳朵被冻掉。

那个晚上俺究竟吃了多少个饺子，现在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天晚上俺睡的很香很甜。第二天一大早，就听母亲对姐说，半夜俺还不时地拽着自己的耳朵傻笑。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两个耳朵。呵呵，一丝满足得意的憨笑也挂满青涩幼稚的脸庞。

从此，温冬、吃饺子、安耳朵，就刻在了俺脑海里，成了俺对家乡和母亲永远的记忆。

记得有一年，俺实在是不愿意安耳朵。母亲便带着命令口吻毋庸置疑地说，儿啊，安吧，不安耳朵就冻掉了。俺只好应付差事地把饺子里的馅啃掉吐在墙旮旯，只吃饺子皮，还趁姐不注意倒到她的碗里，拿着空碗在母亲面前晃来晃去，母亲瞧了俺一眼，没说话，笑了；俺对姐姐挤眉弄眼，也笑了；姐姐欲言又止，哈哈，一副委屈无奈的样子，但，她也笑了。

那年的冬天很快就在嬉戏玩耍中过去了。春天，俺看着镜子里自己完好无缺的耳朵，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长大后，不管是在外地上学、还是工作，总忘不了冬至前夕那个叫温冬的晚上，忘不了安耳朵；忘不了袅袅炊烟中弥漫着的母亲的味道；总是包饺子或买饺子吃，也总是想法设法至少吃两个饺子，仿佛真的不吃就要冻掉自己的耳朵一样。如今，母亲已悄无声息地走了，但母亲的味道却深深埋藏在俺的记忆里。

昨天晚上，又是一个温冬的夜晚，俺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地敲了两下，还未来得及言语，一股诱人的熟悉的味道便扑面而来。两位叫不出姓名的幼师生，怯生生地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盆热腾腾的饺子来到俺面前。俺不知所措，眼睛一酸。俺还冇顾得上说感谢，又进来三名学生，捧着一碗刚煮熟的。"老师，吃吧！俺自己包的，这是牛肉馅的、这是鸡蛋馅的，这是酸菜的，这个有点辣……"

俺，不想流泪，但，挡不住。挡不住母亲的味道！挡不住寒冬里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