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书房配沙发

梁东方

搬家以后书房里堆满了书。也不急着收拾，收拾书的过程，给它们归类归位的过程，也是阅读的过程。那个过程妙不可言，越长久越好。

正是在这样一边翻看一边归类的漫长过程中意识到：在堆满书的书房里，还是要放一个沙发。

书房适合配硬椅子，至少不能像是沙发那样一坐就陷下去的椅子。硬椅子可以让人正襟危坐地伏案，可以让人双臂收拢地打字，可以在相当程度上保持思想的清醒，不萎靡。这种从学生课堂上延续而来的习惯，会有条件反射一样的效果，让人在硬椅子上一坐，先就精神了几分。

但是书房又的确很适合有一张沙发，一般来说单人沙发就够了。因为这张沙发没有会客的功能，也不是一家人坐下聊天看电视的所在。沙发最好是布面，有充分的亲和感。

坐在书房的布面的沙发里不是为了写字，而是沉浸在阅读之中。不是为了完成什么工作，而就只是将时光用在图书所展开的崭新的世界里去。沙发将身体妥帖地容纳，没有悬空，没有吃力点，不再绷紧，完全放松，为精神的翱翔做好了最充分的身体准备，只需要你手拿一本小开本的书。

小开本的书不必太过用力托举，它们是专门为了人阅读的，而不是为了摆在那里有什么“大气”的感觉。适合阅读的书一般来说都小开本的，小32开、32开最大是大32开，这样的书最适合捧读，在沙发里捧读。这样的书，内容未必深奥，只要真诚，不做作，便可以体会到坐着的脉搏和心跳，体会到拓展你的感觉的恰如其分。

坐在沙发上，读《流浪到故乡》《旅行的意义》《感觉之美》《怪诞故事集》《惶然录》，大致上都适合。

这张单人沙发最好放在窗前，一抬头就可以看见窗外的风景；窗外的风景虽然固定，但是从书籍上每次抬眼去看的时候都会因为刚才阅读的文字的不一样而有所不同，自然的光影移动与思想的流转之间，总是能配合得天衣无缝。

沙发的最佳位置倘没有窗口可放，那或者就在书架之间、书摞之间，随手就可以抓起一本来。这张沙发可以窄到只容一人坐进去，也可以略宽，可以有随手将笔和本放下的地方，或者是几本书交叉阅读的时候，有个最方便的轮换放置之地。

下雨天坐在书房的沙发上，才会发现书房里有沙发的妙处。沙发里的舒适舒服，可以形成一个超级稳定地面对缤纷世界的角度，同时形成的还是进入另外的世界的门。刷刷拉拉的雨声是这样的美妙行程的伴奏，它一成不变，却适合任何一本书，任何一种语调，任何一种崭新的世界。

在我们总是匆促的人生中，在各种事务纷杂而至少有闲暇的生命过程里，偷得半日闲的方式既可以是蹬车远行，也可以是坐到书房的沙发里随时开始精神漫游，二者得兼才是更好的拯救之道；不为功利，甚至也不为获取知识，只为妥置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