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克河东岸,有一片黑土甸子,甸子上栽满了杨树,不几年功夫,一大片杨树就窜出老高,许多杨树都长得可以做椽子和房屋的檩条了。 沿着甸子往东,顺着陡峭的坡地就上了东梁,走到梁顶,那里有一大片漫甸草原,每到夏季,一眼望去,绿野茫茫,草地上开着红色、白色、黄色、粉色、紫色等各色各样不知名的野花,水草丰美,不单单是好看,这里还是村里的主要牧场。 队上的车把式陈子升,不仅车赶得棒,还非常疼爱那些骡马,特别是对那匹驾辕的骝马更是呵护有加,平日里也舍不得着一鞭子,每次卸下马车,他都自己牵着这匹骝马遛一会,才栓回马棚,饮水上料,冬天舍不得用带冰碴儿的水饮马,夏天从不把它栓在太阳底下暴晒,经常拿着一个挠子梳理,把那匹骝马打理的是油光水滑,人见人夸。 身材矮小,说话略有些结巴,绰号叫做小虱子的牛倌张三,这几天颇有些忙碌。因为来到了农闲季节,队里的牧群里,又多了十几头毛驴,七八匹骡子,还有四五匹马,队里那匹驾辕的骝马也在这个牧群里呢。 牛的性格迟缓,放牧起来简单,赶到牧场,吃饱了以后,它们要么默默地站着,悠闲地甩着尾巴,要么趴在草地上,把头放得低低的,闭目养神,张三躲在一边,也不用管它们,抽着旱烟,哼着小曲,倒显得有些清闲。自从增加了这些新成员,张三就忙碌起来了,特别是接近晌午时刻,吃饱的骡、马,突突地打着响鼻,要么尽情地撒欢,互相追逐,要么因为蚂蜂的骚扰,就逃得老远老远,他就得非常费力地跑过去把跑远的它们圈回来,免得这些大牲口越出草场,跑进黍地里或者是谷地里偷吃庄稼苗子。 俗话说,六月天,孩儿脸,说变就变了,这一天,天将傍晚,突然从西北的天际上飘来了一片黑云,一道闪电划过,轰隆隆的雷声就扫过头顶,一阵凉风掠过之后,豆大的雨点就摔下来了,打在沙土地上,硬生生地砸出了一排一排的小坑坑,噼里啪啦直响。 张三扯过后背上的草帽,披上簑衣,把远处的骡马圈回来,随着牧群往回赶。伴着一声一声的吆喝,牧群走下梁屹,穿过甸子上的那片树林,顺着雨滑的牧道就来到了一个陡坡处,陡坡的南边,就是一道深深的悬崖,陡坡和牧道到这里就越来越狭窄,牧群到这里也就越来越拥挤,随着一声炸雷,惊得牧群有些骚动,连滑带挤,一头犍牛就把那匹有着身孕驾辕的骝马挤下了悬崖,摔成了重伤。 回到村里以后,张三赶紧把情况报告给队里,队长刘廷芳赶紧派十几个壮劳力,赶赴现场,把那匹骝马抬回来,放到队部,车把式陈子升,骑着一匹骡子连夜赶到大队兽医站,把远近闻名的兽医刘振民请来救治。刘振民赶来一看,那匹骝马已经气息微弱,嘴鼻出血,两只眼睛发直,一看已回天无力!不到半夜,就气绝身亡了,车把式陈子升哭得两眼红肿,还不断地埋怨牛倌张三没关照好这匹骝马! 到了中午,队上的杀猪匠聂永俊,绰号瞎氓子,把这匹骝马磴了皮,从肚子里取出一个一尺多长的小马驹,放在大车厢上面,那个小马驹,紫红色的肉身,轮廓清晰,车把式陈子升一见,就又怜怜地哭出了声,一连好多天也见不得笑模样。 又过了半年,供销社招车把式,经过层层考试选拔,车把式陈子升力压群雄,就招到供销社赶大车去了,就这样,队上少了一名好车把式,供销社多了一名好员工。从此,伴着脆响的铃声和嘚—喝的吆喝声,握着拴有红樱的马鞭子,陈子升赶着供销社的大马车,穿梭在城乡运送货物的大道上。 一个营子论着,我们都叫他一声三叔,每次遇到他的马车,我们一帮小孩,就爬在马车尾部的车耳朵上,他也不催赶我们下去,回头笑了笑,大鞭子一声脆响,那马车就加速地跑起来,他也很得意,我们也很快活!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记起他的音容笑貌,特别是甩着马鞭时的得意劲头。 仔细地算起来,车把式陈子升也该有八十多岁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作者简介:远去的驿站——薄文光,一九六二年生,本科学历,从事过教育、经济管理、工程投资咨询、房地产估价等行业,高级经济师,工作之余,把自己工作中所得记录下来,偶有论文在《内蒙古民族学院学报》、《内蒙古房地产》等发表,执笔出台了一些行业发展规范性文件,参与创办赤峰市第一家物业服务企业、第一家房地产估价企业,现就职于民营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