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瑶乡

醉卧瑶乡

: 张效雄

第一次去隆回县的花瑶之乡虎形山，被瑶民的热情感动，一时兴起，大碗大碗喝了他们自酿的米酒，竟然飘飘然大醉而归，瑶山的秀丽风景和瑶民的美丽豪放，只能在醉意中久久地回味。

虽是两年前的旧事，但还记得那春风里飘荡着的酒香。总想有机会再去看看那美丽的花瑶之乡。

在去岁那个漫山遍野树叶金黄的时刻，几个老同学邀请我再去体会一回醉卧瑶乡的感觉。我很高兴。但我也老早就提醒自己，不要再被瑶胞热情醉倒，别让酒意耽误了欣赏瑶山秀丽的风景。

出发之前，有朋友对我说，瑶族有平地瑶、过山瑶之分，没有听说过花瑶。经他这么一说，我变得云里雾里，埋怨那次醉酒后留下一大遗憾，去过了一次怎么不把这个原委弄明白？乘车前往瑶山之前，我认真在网上查找到关于隆回花瑶的介绍：花瑶是指湖南省境内的湘西南腹地隆回县里瑶族的一个分支，因花瑶服饰独特、色彩艳丽，特别是花瑶女性挑花技艺异常精湛，故称“花瑶”。花瑶长年生活在隆回县境最北面的崇山峻岭之中，忠实地保持着他们先祖代代相传的古老遗风，繁衍至今仅六千余众。瑶山里的女人们特别爱美，她们的服饰一直承袭着他们先祖古老、新奇、繁褥、怪诞、传统的着装风格，艳丽绝伦，火辣抢眼，从头到脚都是花的世界、色彩的海洋。随着她们娇美的身影闪动在那绿意葱茏的山野，远远望去，俨然束束耀眼的山花。

读了这些文字，对于遥远的花瑶，我又有了几分清晰的认识，几年前醉眼蒙眬中见过的瑶家美女服饰，时不时地在脑海里浮现。

汽车穿过一座又一座山寨，才转到一片大山之中。抬眼望去，满目是一片五彩的世界。秋天来了，山峦上层层叠叠的参天大树，被秋风染过了以后，有的变成了红色，像火一般的热烈，有的才渐渐露出黄色，在秋阳的映照下，发出金色的光芒。还有一些个头不是很显眼的常青树，任你秋风萧瑟，却依然展示着绿油油的色调，在一片红黄交映的天地里，展示着生命的兴盛和顽强，很有万红丛中几点绿的意味。

进得山来，远远地就听到树梢间传来一阵阵高亢的男高音和清脆的鼓点，侧耳听去，那应该是一首古老的山歌民谣。瑶族女乡长介绍说，那是花瑶男子在唱传承了千百年的《呜哇呜哇歌》。古老的歌谣旋律激越雄壮，直冲云霄，这歌声和四周的原始景色交织在一起，仿佛就是处在仙山琼阁一样，人顿时就会像醉了一般，立马融入到了这仙境之中。

漂亮的瑶族女乡长把我们领到一片大树的树荫之下。几块大石头上，坐着几位大妈大姐，她们在专心织绣花瑶女子身着的花衣花袄。七彩的丝线在她们的手中穿梭，几缕斜阳通过树荫照射过来，照在她们秀美的脸庞上，山间的云雾轻轻掠过，好似一幅恬静优雅的水墨画。她们手绣的图案，以红黄绿原色为主，层层叠叠、密密麻麻，信手随意穿引，像诗人欢唱，像画家泼墨，用极尽夸张的手法浓墨重彩描绘，似乎要把眼前的五彩世界融入进那针线之中。

瑶山的树五彩纷呈，大都是生长了几百年的古树，树干粗壮、枝丫繁茂，叶色浓厚如同花瑶这个群落一样悠远深沉。女乡长像介绍自己的孩子那样，历数每一棵大树的学名和俗称，科目和树龄，叙说每一棵大树留下的神话故事。花瑶尊奉的是树和石头，花瑶同胞说，有石头和大树的地方，必定有我们瑶民。瑶民的祖先在古时候十分恶劣的自然条件下，是靠石头和大树抵御风雨严寒的缘故吧。他们对树木自古就有发自内心的神圣感，所以瑶山的古树可以经风历雨几百年而傲然屹立，在喧嚣躁动的现代社会，留下一片清凉的净土。

进入花瑶的寨子，必定要喝瑶家的“拦门酒”。拦门酒是瑶家迎接尊贵的客人最隆重的仪式。一队穿着鲜艳的花瑶男女，手持瑶家的木碗，盛满香喷喷的米酒，唱着古老的迎宾歌谣，在进入寨子的路口迎接我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米酒香甜醇厚，情意浓厚纯真，客人不喝完这碗米酒，是不允许进入山寨的。端着这木碗，我感慨，瑶民喜欢酒，是酒给他们带来了豪放和热情。我忘记了上次醉酒的经历，大大咧咧地仰着脖子，将一大碗米酒饮入腹中。

瑶家的晚餐很丰盛，佐餐的自然又是米酒。敬酒的姑娘手持木碗，不停地唱着敬酒歌。经不住主人家美女的热情和歌声的魅力，我又喝了几碗米酒，又有了几分飘飘然的神态。夜色降临，月儿升起，瑶胞们在寨子中心的广场燃起了一大堆篝火，锣鼓响起来，歌儿唱起来，和着歌声和鼓点，人们高兴地跳起舞来。热情的主人在欢快地跳着唱着，被感动的客人也随之欢快地融入其中。

月光从苍穹倾泻下来，透过树丛悄悄地挥洒在篝火四周，激起一层一层波纹，反射在每一个人的脸庞上，笑脸、欢歌、劲舞交织在一起，好一幅人间仙境般的图画。我被美景和歌声唤起，踩着鼓点和歌声也唱了起来跳了起来。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么轻快、这么兴奋、这么忘情。我完全融入了山石树木和歌声之中。

月色下的我，又醉了一回，还是在那个迷人的花瑶山寨。

（作者为畅销小说作家、教授、高级编辑，湖南日报社（报业集团）原副总经理。代表作有畅销长篇小说《风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