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风七则（2）在线收听

中风七则（2）
李可

五、面瘫误治坏病
翟孝良，49岁。1983年2月23日初诊：
1982年12月27日晚8时许，与人闲谈中突然觉得眼跳，舌硬，说话漏风，左眼不能闭合，嘴向右歪斜，大渴引饮。服用牵正散类方20多剂，最重的时候防风用量30克，连服7剂。全虫每剂15克，累计共用防风405克，全虫300克，白附子等辛燥药物必用，无效就加量。延至元月24号，渐渐头眩晕，心悸怔忡，身软神疲，夜不能寐，食不知味。脉涩无力，舌红无苔而干，心动神摇，坐卧不安。心电图见“频发室性早搏”。夜尿频多，约11、12次，而嘴眼歪斜更加厉害。
患者素体阴虚，复加劳倦内伤，日日奔波，中气大虚，导致肝风内动，嘴眼歪斜，本来与外风无关。医者只见局部，忽略整体，见病治病，过用风药，导致气阴两伤，已成坏病。既然出现了“脉结代，心动悸”之炙甘草汤证，则当以炙甘草汤救阴复脉。用伤寒论原方，以汉代和今日度量衡比例：
炙甘草60，生地250克，红参15克（另炖），桂枝、麦冬各45克，阿胶30克（烊化），火麻仁60克，鲜姜45克，大枣30枚（破），以黄酒500毫升，水2000毫升，文火煮取600毫升，入阿胶烊化，日分三次服用。
针刺补中脘穴，足三里，弱泻内关穴。
3月1日二诊，上药连进五剂，针灸1周，诸症已退七八，舌上生薄白苔，已不甚渴，尿正常。脉还是细涩无力，且觉得肚脐下有动气上奔感。是阴虚于下，冲脉不安。改投《温病条辨》三甲复脉汤，大滋补真阴，潜阳熄风宁络。加红参助元气，紫石英、活磁石镇冲脉，协调如下：
炙甘草、生地、白芍各18克，阿胶、麻仁各9克，麦冬、牡蛎各15克，生鳖甲24克，生龟板30克，红参15克，紫石英、活磁石各30克，3剂。
配合针灸和艾灸：
牵正穴、颊车穴、地仓穴、承浆穴、鱼腰穴、丝足空穴，四白穴，阳白穴，左边额头麻木处（用泄血笔泄血一次）。
3月6日三诊：诸证痊愈，早博消失，六脉流利，精神、食纳佳。经过治疗12天，用药错误导致的变证得到了解决。面瘫也痊愈八九。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根据这个原理，再用补阳还五汤加味，来达到益气养血补肾的目的来善后：
生黄芪120克，当归、何首乌各30克，天麻15克，赤芍、川芎、桃仁、红花、地龙、炙甘草各10克，白芷5克，肾四味60克，鲜姜10片，大枣10枚，胡桃4枚，5剂。
后来，停药了，几个月后，到了夏季在街上遇见患者，已经痊愈，体质大好。
分析：这个案例在初诊的时候，失误，是混淆了内风与外风的区别，用了治疗外风的方药来治疗内风，造成了气阴两伤。风能胜湿，也能伤阴，则不可久用。外风宜疏散，内风宜平息。所以要辩证施治。

六、顽麻怪症
刘秀珍，女，31岁，煤矿公司职工。1998年8月2日初诊：病已经13个月，是由于产后失调引起。症状：入睡则梦魇。挣扎、四肢麻木，醒过来后十多分钟才能够回复知觉。曾经注射各类营养剂、神经剂、强壮剂，无效。后来又服用补中益气汤、八珍汤、十全大补汤，等等都没有用。近日来病情加重，白天有时候感觉左半边忽然一阵麻木，即便是午睡片刻也不能免除。今年已经到了夏季，还是畏寒。晚上必须右侧卧，仰躺则气不能上达。
分析：气血两虚，兼阳虚，湿痰阻滞经络。脾主运化，肝藏血。脾虚则容易痰湿内生，脾主四肢，脾虚则四末麻木；产后肝血亏虚，卧则血归于肝，四肢失养则麻木不仁；入睡则营卫之气循行缓慢，所以容易发病。本来，前面的医生用药对症，为何无效？因为用药不分主次，不能达于病所。应当重用气药，以气统领血、运化血，化湿，佐使虫类药物，来搜刮剔除痰湿死血，再用油桂温阳，用木香流气，气旺湿去血活，那么则病症痊愈：
生黄芪120克，当归30克，红参（另炖）、赤芍、川芎、桂枝、白芥子、生半夏、天南星、油桂、白僵蚕各10克，止痉散（全虫12只、蜈蚣2条打粉冲服），黑木耳30克，肾四味60克，炙甘草10克，木香、桃仁、红花各3克，鲜姜10片，大枣10枚，胡桃4枚，10剂。
8月13日二诊：麻木感觉没了，微微感觉头晕，面部还是苍白，但是食纳大增。原方去掉半夏、胆南星，加上制首乌、白蒺藜各10克，加阿胶15克（烊化）。
十月份，在街头遇见，痊愈两个多月。

七、蛛网膜下腔出血
温双玉，女，27岁，农民，怀孕五个月。突然在2000年4月18日剧烈头痛，喷射状呕吐，急诊入住人民医院，经过了18调治疗，病情加重，在5月6号深夜找到了李可老先生诊断。询问得知：经过了4次腰部穿刺，脑部、脊椎液体呈现血色，通过CT见到“蛛网膜下腔出血”。颅内压居高不下，频频喷射状呕吐。多次发生短暂性抽搐，一度口眼歪斜，头痛如破，呻吟不断，目赤气粗，呕吐稠黏痰涎和光绿色苦水，其气臭秽。脉弦滑而有劲，一阵阵迷糊。通过脉诊推断：肝胃痰火上攻，气机逆乱，有升无降，肝风内动，有蒙蔽心神的风险。急则治标，所以李老用降气涤痰、和胃降逆：
代赭石、怀牛膝、生半夏各30克，胆南星、天竺黄、柴胡、黄芩、酒龙胆草、枳实、炙甘草各10克，杭白芍45克，珍珠母、茯苓各30克，（全虫5克，蜈蚣3条打粉冲服），生姜30克，姜汁10毫升（兑入），煎煮取汁300毫升，小量多次缓缓服用，待呕吐止，再服用安宫牛黄丸1丸。
5月7日，二诊：药后头痛减轻，抽搐未发，凌晨头痛又发作约一刻钟呕吐减轻，但是未止。神志清楚，可以回答问题。胃凉，舌苔水滑，脉弦滑，缓。改投镇肝熄风汤合吴茱萸汤加减，主要目的是降逆和肝胃：
代赭石45克，怀牛膝、生半夏、茯苓各30克，红参（另炖）、吴茱萸（开水冲洗7次）、炙甘草各15克，全虫10克，蜈蚣10条，鲜姜30克，姜汁10毫升，煎取浓汁500毫升，小量多次，缓缓服用。
5月8日三诊：疼痛呕吐均止，脑颅压正常。仍然总原方加减，侧重于化瘀：代赭石、怀牛膝、生半夏、茯苓各30克，红参（另炖）、五灵脂、吴茱萸（汤洗7次）各15克，生龙骨、生牡蛎、珍珠母各30克，白芍90克，（全虫3克，蜈蚣4条研磨粉分次冲服），鲜姜30克，大枣20枚，2剂。
上药服用后诸证皆退，未见任何后遗症。六脉和缓，唯独右边寸脉弱。给予补阳还五汤，运大气、化瘀，以助康复。生黄芪120了，当归、益母草、丹参、珍珠母各30克，川芎、桃仁、红花、地龙、白僵蚕各10克，蛤蚧粉30克，白芥子（炒研）、桂枝、炙甘草各10克，白芍30克，（全虫3克，蜈蚣4条研磨冲服）。
上方服用3剂后，带了7剂回家调养。
分析：这个案例剧烈呕吐，得力于小半夏加茯苓汤，重用生半夏加代赭石打粉、鲜姜、姜汁，这个方法李可老先生应用上万案例，可以通治一切肝胃气逆之呕吐，比如妊娠剧烈呕吐，水米不进；胃出血狂吐不止；还有现代医学确诊为脑膜刺激征；寒热错杂之胃痉挛等等，都有奇效。轻症服用一两口即止，稍重则服两三次即痊愈，极重症10小时左右过关。标症一除，再缓图治本。不论任何呕吐，都是由胃气上逆。胃气是气机升降之中枢，胃气不降，则诸经之气皆逆。所以方用代赭石、生半夏、鲜姜降胃，则气机升降复常，呕吐自然没了。
又：本案例之剧烈头痛，在吴茱萸汤后一剂而止，吴茱萸辛苦大热，其气燥烈。李可老先生在开方之时犹豫了一下，担心不适合“脑出血”症，但是，《伤寒论》吴茱萸汤证明白提示：“干呕吐涎沫，头痛者吴茱萸汤主之。”止痛和止呕，正是吴茱萸汤两大功效。患者头痛如破，剧烈呕吐，自觉胃凉，正是肝胃虚寒，夹痰饮上冲巅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