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梅|慈母树
慈母树
文/朱红梅
立冬之后,雁群次第南迁。南迁,向南国借一个春天,安放自己,这是雁族的祖训和世代相传的习惯。
有一只雁子,在一次次与同伴的送别中,走向寒冬,它没有南下,留在冰雪即将到来的北方。
寒风灌满深夜的时候,它停落在枝头,守卫着它的柿子树。
雁十分贪恋这湿软的低语,这浅浅的笑涡。
它记得,自己是踏着春的节拍来的,来看万木竞荣,鸟兽争暖。
万紫千红之中,千娇百媚之后,它看见柿子树浅浅的笑,晏晏醉人。
它发现:钢铁一般呆板笨重的叶片中,浅绿浅绿的,笑语朵朵,轻轻地启动清欢,那是柿子树,悄悄地开花。 晏晏言笑,清澈如溪。
它常常,在夜幕里,静卧枝头,念念其美,往返于日光下,那淡淡的柿花浅笑,品那一世的淡雅。
日与月分分合合,合合分分中,那淡雅的浅笑,捧出青果如豆。从此掌心有明珠。
青果圆圆,静坐在荷叶佛台上,修炼。慈母的如花手掌,稳稳;小柿子的修炼,融融。
岁月在花与叶的舒舒卷卷里,渐行渐远。
秋叶在大地上奔走,留下凄美的挣扎,生命在红黄的血脉里,凝固。
柿子树更温和了,小柿子,把自己变成灯盏,给母亲照亮前方,留下温存。它成了母亲红红的叮咛,红红的希望,红红的信仰。
那一树红红,依旧如笑容,心更柔暖。
寒风在夜里偷袭,柿子里说:“放下屠刀吧,孩子,立地成佛。”,风一次一次被感化,伴随阳光,送暖。
柿叶黄了一块,又黄了一块,像一块秋天的苹果园,慢慢黄,然后红,深深地红。
寒风的偷袭,前赴后继。
柿树的规劝,红红火火。
柿子树站在大地上,一片片送别瘦成蝶的叶。
柿子树站在大地上,张望春天,用红灯笼一样喜庆的眉眼,栽种万物复苏。
它是不幸的战士,所有的眼睛,都终将被寒风啄暗。
它又是幸运的战神,心如灯盏。
村头的那株柿子树,可不就是一个母亲吗?!
晏晏笑语,盏盏。
盏盏希望,红红。
有一只雁选择了孤独,为了守卫柿树最后的芳华,它留在了北方。
留在北方的雁,读懂了柿树,也读懂了世界。
落叶如花成床,浆果似粥果腹。
孤雁一点也不孤独,它看见:春在最寒的日子之后,带着专供的礼物,等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