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兴贵
朗诵:黄河清
今晚显得特别冷,我躲在被子里死活不想出来,哆哆嗦嗦,想起这些年一些生老病死的事儿,脑子里不时闪出一些相同的画面:在落雪的山区,街道上冷冷清清,几乎不见一个人影,在靠近另一个房间里,和我五年前所居住时变化不大。同样是在屋后的山坡,每到七月下旬,蜜蜂倾巢而出,微风吹来了荚蒾微红的气息,一阵刺鼻的酸味过后,阳光的亮度在树叶上滴答,时日黏稠。现在就完全不一样了。秋冬交替,一旦安静下来,看山水结冰,半夜里,溪谷里就会发出一些奇响,那声音肯定是来自一些松动的岩石自身,随着冷空气收缩、挤压,我想,这种现象反复出现,用不了多久,下一场大雪很快又要到来。病房里,隔床的老孙再也挺不住了,“哼呦!哎哟!啊呀……”叫声粗暴、难听,还顺便带出一句啷当,尾音打卷,满屋子的空气像馊了几天的剩饭,这谁受得了?他老婆说他前些年领头的号子就是这么喊的,在许多地方混吃混喝。老孙说:“没有人不喜欢酒肉生活。”于是有人应声道:“谁说不是呢?”我说,也是,劳动了一整天,终于盼到了收工,烟火气再浓一点则更好,端上一些煎鱼、煎豆腐之类的馔食,再喝上几口酒,好得很呢!仿佛从精神上打出一记老鹰球,一群男女的劲头,给个县长都不换。”其他病人也可以不提,以我对老孙熟悉的程度,比起昨夜,老孙叫的不怎么卖力了。当然,老孙也不想这么叫,磨洋工与否,目前不解。他的儿媳锱铢必较,骗走了他所有的钱财不说,还胡编乱造到处甩锅。一会儿北京,一会儿上海,最后去他妈的,咣啷一声甩没影了……害得老孙俩口子不得不进一步审视天空这口大锅。等打工的小女儿送钱也迟迟没来,今天是第七天,急得他老婆弯着十个脚趾大声咆哮,像弹簧一样作直线运动。等我伸出脑袋,老孙也快叫唤够了,他老婆跳着脚立在窗前:“好你个意大利鼻子,拍打拍打屁股跑了,咋办啊?”这人,怎么会同意大利扯上了关系呢?记忆最深的是意大利士兵头上戴的二角帽,看似电影里扮演一群打酱油的角色,被热浪掀翻,帽尖改变了方向,显得特别地别扭、臃肿,还个个挺着大肚子。意大利鼻子是什么鼻子?如此概念,相对比,与它被混淆的鹰钩鼻子就很凶险。“还是人办的事吗?多大了,还拿我俩当菜货呀?”“老孙纠正道:“不是菜货是菜鸟。你以为她是个什么鸟?”“坏鸟也不是。”“小骚鞑子!”见有人背包进来,他俩暂时收回怨愤,光线顿时就暗了下来。我心想,骂的倒挺好玩,小骚鞑子、小骚鞑奴这样的蔑称,只是现在沿用的人越来越少了。我几乎一夜未睡。零晨2点,她偷偷捡回一把别人扔掉的鲜花,强行塞进塑料瓶子,药水和灯光开的呦呦嘤嘤,她的这种美学倾向,要一直等到藏在花朵里的男女声部全部夭折为止。老孙自己明白,这段时间,多半儿是自问自答。问:你认识那些人?答:不认识。他们到底是一些什么人呢?好人坏人?答: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不好不坏是啥?无人回答。
当然,老孙他说他年轻时也不是这样,虽性情狷介,人高马大,但他心思缜密,一番猛虎嗅蔷薇的体验之后,完全服从男女的意志,毕竟他目睹了牛羊满山的整个过程。像小时候,整日泡在温水煮青蛙的试验之间,天黑之前跟着一群有名有姓的妇女去追逃窜的鲇鱼。还说,经常遇见几个小脑瓜的人在篮球场上训练假动作,旁边站着一个用青春和汗水浇灌出来的少妇,好像在哪儿见过,看着就十分亲切。“几场山雨过后,地里的红芍长的都快没膝高了……”我披衣而坐,听老孙继续犯嘀咕,看他老婆的样子,闲心不小,口无遮拦,顺着他的话题胡言乱语,想找到反败为胜的证物。噢噢,满肚子委屈又憋了回去,扔在半空的靴子始终不见落地。老孙努了努嘴: “愁也没用,再说,人近六十,基本都是向下的,剩下的垃圾时间,谁活着也没什么太大意思,对吧?变相装有意思或变相装没意思都不行,尤其那些吃里扒外的东西,明里暗里跪舔,是得治治!太腻歪了!”这两日老孙对声音几乎没有反应,眼睛也不太好使(跟我差不多),用手摸,把人体直接当作声音的外形,小护士躲闪:“喂,你要干嚒?!”“哦,他想诈尸!哼哼呀呀,晚上你要当心哟。”他老婆说着,做出一个很坏的动作。另外像分辨刮风呵,下雨呵,打雷呵,神鬼嚎叫啊,或者从什么地方传来一两声虚构的巨响……刚刚闭眼躺下,我的四周如乱石铺地,接着有许多神庙交替出现,又不同于阿布辛贝或帕特农的那些风格,在斗拱和装饰性廊柱的簇拥下,未知的事物,对我来说,其实就是一种潜在的心理活动。阳光一照,本来笔直的树木大幅度弯曲、错位,晃得人睁不开眼睛。春日萌发。春水阵阵。春花点点。春风是否吹上你的脸?反正我觉得它们快乐多了。“厌攀杨柳临清阁,闲采芙蕖傍碧潭。”像对早期生命的无限眷恋或盲目祟拜,但很快就厌倦了。本来还要再住上几日,抵不住老孙折磨,第四天我就捂着刀口强行回家了。一周很快过去,等到第八日去,拆完线一看,完了,刀口哗啦一下全开了。妻子怒了,扶着我又找到了原来的医生:“缝合好像没什么太大问题,脂肪液化好像也不是什么主要问题。”“啊,你是说是问题自己的问题吧?”“你想想,要允许问题有它自己的想法,准确地说,应该是。”“妈的!说了半天等于没说。”“噢……每天按时换药即可。”换药其实就是用钳子夹住一块纱布,蘸着碘伏之类的药液在刀口深处擦到出血。咬住牙,我总不能像老孙那样无休止叫唤。临走,我看见老孙和他的老婆踱出来,规规矩矩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人一旦有了精神,在他的身上,那些死活不得的事情好像从来没发生过一样,真奇怪。妻子讶异,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下雪啦。”“哦,下雪干嘛?反正现在下完就化,不下行不?”“那你去试试?”“废话。”“夏去秋来,转眼冬天到了。”“也是废话。”“心情懒散,论冬天的形式,我早已经习惯了它空旷、单调的一面。”“还是废话。”下雪的日子,我倒宁愿一个人长久地关在房子里胡思乱想。不真实的生活,一个个假象相互玩弄,花样翻新。“一个怀疑论者的穷途末路,你以为如何?算了吧。”每当遇到这种坏天气,我都会尽量想出一些凶猛或比较凶猛的禽兽,例如乌鸦与野猪的共生关系,其形目不同,混群游荡的行为比较复杂,在黑暗降临之前,它们往往不厌其烦,冒着大雪,在微光中呀呀叫着飞走了……
2020,11,16
韩兴贵
著名诗人
韩兴贵: 黑龙江阿城人。1984年开始文学创作,主要诗歌作品分别散见于《诗刊》《诗神》《人民文学》《诗歌报月刊》《星星诗刊》《作家》《青年文学》《诗林》《北方文学》《草原》《飞天》《大河》《芒种》等全国多种期刊。曾获各类奖项三十余次。
黄河清
长风文艺平台新晋主播、主持人
黄河清 ,网名:古都帅哥,艺名:黄河。河南开封人。现居郑州。国有企业公司职员。兼职培训师,心灵潜能激发教练、实战行销教练。资深婚礼策划师、主持人、郑州著名司仪。自幼酷爱诗歌朗诵艺术,2006年开始致力于企业培训、个人成长的教育训练工作,同时,参与策划各类主题婚礼百余场,主持各类大型活动百余场,有着多年的现场舞台经验。致力于声音艺术的学习与实践,多次参与河南人民广播电台、郑州人民广播电台相关节目的录制,声音特点:朴实自然,表演风格:用平常话,拣身边事,露真性情。希望用我的声音感动您!
主编:上京风珺
微信号:shangjingfj(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