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周年丨寻访老鸦山

老鸦山与红花冈，地处遵义城东，连衣带襟，逶迤连绵。八十多年前，这里曾发生著名的遵义阻击战，一举扭转中央红军被动局面。

“西南巨儒”郑珍这样描述道：“红花冈（老鸦山），在城东一里，迤逦三平。下平俗呼白虎头，俊俏临湘水，当日落未落，晚风摇江，踞石四顾，吴桥争渡，染桁收红，万室麟麟，夕岚无尽。穷城郭之盛观，每徘徊而不忍去。”

我曾在遵义老城生活工作十多年，久闻红花冈、老鸦山之险峻。传说山上有虎豹出没，几次频临山脚，意欲登山，均望而却步，屡不成行。这是一座承载中国革命命运转折的神秘大山，战争的硝烟虽已散去，但仍然记忆犹新。

在建党百周年前夕，我有幸参加遵义市历史研究会、长征学会曹旭同志组织的重走长征路——寻访红花冈、老鸦山红军战斗遗址现场考察活动。

3月14日，天清气朗，阳光明媚，我们一行二十多人沿着大兴路口、酱醋厂来到红花冈山脚。曹旭同志整队点名并简单交代此行的目标、任务和登山寻访注意事项后，我们就跟着他向山上挺进。

红花冈与老鸦山其实是一个山脉，形如连体姊妹，中间隔一条沟壑，地势险要，是扼守遵义老城的天然屏障。老鸦山比红花冈要高远，山势险峻，道路崎岖，几乎人迹罕至。据说要在这里打造国家长征文化主题公园（遵义战役纪念园），上山寻访的人开始越来越多，目前已开辟出一条通往山顶的羊肠小道，差不多手脚并用才能上得山去。这里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史料记载：“自咸丰甲寅以来，皆易作营垒，驻要兵，旌旗舒卷，画角鸣咽。清同治元年（1862年），太平天国义勇军石达开据守此处，钳制清兵。”

我们行进在陡峭崎岖的山路上，温暖的阳光从高大挺拔的松树林间隙照射下来，身上早已大汗淋漓。走到红花冈顶峰，一座高大球形的建筑物直插云霄，领队解说这里是气象局的多普列雷达站。从雷达站往西继续前行，就是红花冈战斗遗址战壕。战壕连绵数百米，一字儿排开，大都是当年红军徒手挖掘，坑深一米左右，有的垒上石块，还能从斑驳的石头上，依稀可见弹痕累累。站在落叶覆盖的战壕边，犹见当年战火纷飞的场景。抚摸布满弹孔的岩石，激烈的厮杀声犹响耳畔。

穿过被松毛和落叶覆盖的战壕，复行数十步，就到了兰家堡垭口，眼前豁然开朗。一大块新翻耕的大田突兀在前。田畴中有志愿者团队插立的五星红旗迎风招展。我们在红旗下举行了简单的升旗仪式，一名大学生手举红旗抛向天空，另一名小学生行少先队礼，鲜红的五星红旗缓缓升起。大家满怀豪情齐声高唱：“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升旗仪式后，曹旭同志紧接着向我们介绍红花冈、老鸦山战斗经过：

1935年2月，红军二渡赤水后，攻克娄山关，再战遵义城。2月28日，国民革命军第二路军第一纵队司令吴奇伟率领两个师分别从贵阳、黔西渡过乌江，企图与王家烈的黔军把红军消灭在遵义城。28日凌晨，中革军委获得情报后，果断发出了作战命令。这场具有决战性质的战斗，由擅长打硬仗恶仗的红三军团担任主力，首先占领具有天然屏障之称的府后山、红花冈、老鸦山、插旗山和碧云峰，负责阻击远道而来的吴奇伟中央军；擅长运动战的红一军团则从凉水井、南宫山方向迂回包抄至中央军司令部所在地忠庄铺。中午时分，中央军五十九师的一个团与红三军十一团交战于红花冈。敌军在炮火掩护下向红花冈发起猛烈进攻，激战数小时，敌军两个营几乎消耗殆尽。红十一团团长邓国清和政委张爱萍立即下令向敌人阵地发起反攻，很快就溃不成军。吴奇伟在红花冈吃了败仗，迅速调整作战方案，将主力转向老鸦山，集中五十九师和九十三师一部向红三军团十团阵地老鸦山发起疯狂进攻。红十团官兵在团长张宗逊、政委黄克诚率领下几次打退了敌人猛烈攻势。但是中央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既有密集的炮火支援，又有飞机从空中扫射，投弹轰炸。红十团遭受前所未有的巨大伤亡。敌人的攻势越来越猛烈，老鸦山部分阵地失守。团长张宗逊打红了眼，提着大刀率领红军将士反击，与敌人展开肉搏战。终因寡不敌众，张宗逊身负重伤，红十团参谋长钟伟剑不幸壮烈牺牲，年仅二十八岁，永远长眠在英雄的老鸦山。红十团在与几倍于己的中央军拉锯战中几乎拼光了家底。政委黄克诚被迫率余部撤离顶峰阵地。老鸦山山势险峻，易守难攻，如果失守，红花冈朝不保夕，遵义城也岌岌可危，遵义会议以来的所有战果将前功尽弃，历史也许会改写。红军面临着比青杠坡战役更为严峻的考验。

危急关头，朱德总司令、彭德怀军团长又一次相继上了前线指挥所。彭德怀亲自组织红十一团、红十团发起两次反击，均告失败。千钧一发之际，红军干部团出现在老鸦山上。干部团是一支神秘的部队，是红军的最后一张王牌，主要担任保卫中央纵队的任务，不到万不得也，不会轻易上战场。干部团在团长陈赓率领下，头戴钢盔，手持冲锋枪由北向南发起正面进攻，与十一团两面夹击，激战数小时，终于夺回了老鸦山主阵地。干部团自青杠坡战役后，又一次成功上演一出力挽狂澜的传奇故事。

此时，红一军团经过长途奔袭，迂回到忠庄铺中央军吴奇伟指挥所，对中央军形成合围。吴奇伟眼见大势已去，率领残部仓皇逃窜。正与红军在老鸦山鏖战的中央军五十九师和九十三师官兵得知司令部被包抄，吴奇伟逃跑，闻风丧胆，瞬间兵败如山倒，调转枪口向南纷纷逃命。红三军军团长彭德怀果断下令红二师追击，红军将士奋不顾身，一路歼敌无数。3月1日早晨，吴奇伟逃至乌江岸边，生怕被红军活捉，刚过江，就下令砍断江上浮桥。正在过江的中央军残兵纷纷落水，淹死者不计其数。

历时六天的遵义战役，中央红军首克桐梓县城，再战娄山关、二进遵义城，激战老鸦山、红花冈，奔袭忠庄铺，穷追猛打至乌江边，共击溃中央军和黔军两个师又八个团，歼敌二千四百多人，俘敌三千。这是中央红军第五次反围剿以来取得的空前胜利，历史上被称为“遵义大捷”。为了这次胜利，数百名红军指战员永远长眠在红花冈、老鸦山上。聆听曹旭同志娓娓道来，心里油然而生对红军先烈的敬意。环顾四周，满山苍松翠柏，每一棵都像英姿爽爽的红军战士。清风徐来，碧波万顷，似乎在给我们诉说着当年战斗的惨烈。青山埋忠骨，翠柏伴英魂！看着俊秀的河山，不禁触景生情，思绪万端，不由得想起时任红三军团十一团政委张爱萍《西江月.遵义大捷》：“夺得娄山天险，直下遵义月明。鏖战竟日老鸦岭，援敌两师丧尽。长征首获大胜，转战历数艰辛。欢声动地如雷鸣，愿望万山纵横。”

我们沿着坑洼不平的山路继续前行，走完全程，已是中午一点。最后一站是土地坝垭口，祭拜完红军坟，在“红花冈老鸦山战斗遗址”保护碑石前合影留恋。

三个多小时的行程，仿若一生旅程。重走这段长征路，寻访红军战斗遗址，缅怀先烈，感悟极深。我们一定会更加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幸福，讲好红军故事，传承红色基因，书写更加美好的明天！

秦岭，遵义市政协教科卫体委主任，中华诗词学会会员、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出版小说集《归来去兮》、主编出版报告文学集《攻坚路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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