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文苑】一颗柿子树 / 四六文摘

一颗柿子树

作者张辽

深秋的乡村，正是丰盈的时节，我常去乡下的小叔家，品尝季节的馈赠。

小叔家院子东侧有一片菜园，菜园南边有一口约三米见方的水坑，坑边长着一棵柿子树。柿子树约四五米高，从下到上，像一尊宝塔，塔四周挂满了红艳艳的小灯笼—红柿子。

几个星期前，柿子还是浅黄色的时候，树上的叶子就开始脱落了。当柿子由浅黄变成深黄，又由黄变红时，树上的厚厚的叶片便一片也没有了。站在树下，你会感觉到，好像面前不是一棵真的柿子树，而是一株由小灯笼装饰而成的圣诞树。

毎次到小叔家，我都要来到柿子树下，仰面观望。柿子树的枝条全都呈弧形低垂着，那些柿子仿佛不是枝条长出来的，而是枝头原本就挑着的一团火。我特意数了数，竟有一百二十七枚果实。

百度一下，说柿子里面含有的维生素和糖分是其他水果的1—2倍，柿子甘寒微涩，归肺脾胃大肠经。具有润肺化痰、清热生津、健脾益胃等多种功效。经常吃柿子对身体很有好处。让我惊奇的是，这么好的水果，主人家好像把这棵柿子树遗忘了似的，任凭它在秋风中摇曳。

这确实让我颇感意外，小时候，我们村庄有果树的人家，到水果成熟时，像看宝贝似的日夜守护。果树的主人不仅看得紧，还大肆渲染吃柿子的害处，说小孩吃柿子，爱“打皮寒（即疟疾）”、闹肚子。即便如此，还是有相当一部分果实被吃货们分享了。吃货们才不管柿子有什么副作用呢！这也成为村庄里少有人家栽种果树的原因。

而眼前这棵柿子树，果实累累，早已到了采摘的时节了，既无人看守，也无人偷摘。古语说“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且看树下仍是暄活的土地，未见一枚脚印。

当然，红得透明的柿子无人问津，肯定与当今村民的生活水平的提高有关。不仅当地的土著水果桃、李、杏、梨、葡萄走进千家万户，就连南方热带的香蕉、芒果、菠萝等水果也摆满街头、村口。人们已经不稀罕柿子这种寒凉的水果了。

但是，在我看来，人们不来叨扰这一树红艳艳的柿子，不是他们不喜欢吃土生土长的柿子，而是对这棵柿子树的敬畏。你看，这棵并不高大的树，竟然结出了一百多枚果实。整个树上，未见一片叶。而在我的印象中，柿子树的叶子，是非常耐寒的。它们往往在隆冬时节，被霜冻和风雪摧残着，由两面翠绿变成一面深绿一面暗红，最后变为枯黄。虽然大部分叶子低眉折腰，离枝而下，纷纷凋谢，但总有那么若干匹叶子，红着、黄着、残着，却还在枝头披霜抱雪，临风而立，做着最后的坚持。而眼前这棵柿子树，尚在天高云淡、气候宜人的秋末，就完全像一位渐次扔掉外衣，欲跳进瑶池沐浴的仙女，把一切美丽的秘密都呈现在天地间。我常常想，这一百多枚果实，就像这棵柿子树的一百多个子女，以母亲单薄的身躯和脚下贫脊的土地，恐怕很难给这么多子女提供足够的营养。所以，她把多余的东西全给割舎了，努力地坚韧地专注地给她的子女以成长所需。说这棵柿子树卸下片片绿叶，竭尽全力供养一百多个子女也行，说柿子树为了把一百多个子女抚养长成，最终累脱了全部绿叶亦未尝不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