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妈妈的出租屋

作者/锦东

简介：本文以第三人称讲述了一个六岁小女孩和她妈妈在出租屋两年时光发生的一些点滴小事，以怀念曾经贫穷却快乐的时光。

2006年的锦东是一个五岁的小姑娘，不久前爸爸妈妈为了躲避村子中计划生育的追查从农村搬进了一个北方小城的便宜出租屋中。出租屋是怎样的呢？是一个带着不大院子的平房，在一排五六层楼高的楼房后面，出租屋院子有一个红色的小门，屋子里是没有暖气的，因为是早春搬进去的还是挺冷的。

搬进出租屋后没多久，六岁的她有了属于她的第一只牙刷，这对于她来说是件新奇事。一方面是因为那时的农村很少有人有刷牙的观念，很多人都是顶着一口的大黄牙。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家里实在是穷。她第一次刷牙刷了十几分钟，每一颗牙齿都刷了好几遍，然后一杯接着一杯的漱口。

一年级的她，没有零花钱，瞧着班里的小朋友们买各种各样的辣条类的小零食时，她眼馋嘴也馋，她看到妈妈在跛腿的柜子顶上放了一块钱的硬币。那天就好像头脑里有一个奇怪的念头催促她拿柜子顶的一块钱，拿了一块钱你就可以买你想吃的东西了。然后她就在妈妈出去的一会，踩着扒着柜子，向上拿一块钱。可怜的柜子不能支撑她小小的身体，摇晃着倒了下来，压了她一下，柜子里的大米撒了出来。她慌极了，只是想拿一块钱，没想到竟然会闯了如此大的祸。她慌的跑了出去，找到妈妈，不知道该怎样和妈妈说。妈妈看了以后以为是柜子自己倒的，没有责怪她，还问她有没有被砸到，她不敢跟妈妈承认是她弄坏了柜子。只红着脸答到没事。

介于上次偷盗行为并没有被妈妈发现，在零食的诱惑下，没过多久她又锁定了新的目标。终于在一天中午拿了家里放在桌上的一块钱去买辣条。那一天，她买零食时很兴奋，她想着想着终于不用在一旁看着别人买、看别人吃了。吃辣条时，辣条的美味与她兴奋的心情混杂在一起，甭提有多兴奋了。自然而然她把拿了钱的后果抛之脑后了。

当她下午五点多放学回到家，妈妈问她桌上的一块钱去哪了？她支吾着说她拿了。妈妈很生气，训斥她，问她知不知道那是我们买馒头的钱，她花了，晚上吃什么？谁告诉她可以偷东西？妈妈在盛怒下打了她，她哭喊着说她改了，以后不会了。由于时间太久远，她现在也记不清那晚她和妈妈两个人是怎么度过的。但那时她才意识到一块钱的对于她那样穷苦的家庭来说是什么。

很小的她那时可以体会到家里的心酸与不易，但许多时候她的小小的欲望和虚荣心与渴望被关注的小心理，时常会让她犯一些小错。

妈妈是一个很好的人，虽然穷，但在出租屋附近经常帮邻居忙，人缘挺好。出租屋里没有电视，那时她还有一个一岁多的小妹妹需要妈妈照顾，许多时候妈妈可能没时间照看她。又或是整天待在不太明朗的屋子里待够了，妈妈就让她去前排卖鞋子的阿姨店里去玩。她高兴地跑了出去，在那个阿姨的鞋店里玩着。虽然也是很无聊的看着阿姨怎么卖鞋子，看着买鞋子的人如何讲价如何挑鞋子。但那也比待在阴暗的出租屋里好啊。有一次在鞋店中，一个人掉了几张一块钱纸币。买鞋的阿姨没有看到，卖鞋的阿姨也没有看到，她想到一块钱就可以买够一天吃的馒头就萌生了拿走这几块“来之不易”的钱的念头。她就趁阿姨们不注意，偷偷的把那一块钱踩在脚底下，等到人走了，阿姨也在整理鞋子时，她看着四周都没人了，弯下腰假装系了个鞋带，拿了那一块钱，快速的揣进了兜里。拿起钱的时候她也想过是告诉阿姨呢，还是自己拿呢？她最终经不起这几块钱的诱惑，拿了快快跑回家了。她告诉妈妈，自己捡到这几块钱，并用她所有能想到的语言和肢体语言描述了自己是如何捡到的。妈妈听完在一旁笑了一下，或许是为了六岁女儿的夸张动作，又或许为了这几天的花销又了些着落而放宽了心，又或许是为了贫穷的生活而感叹。这并没有结束，妈妈在最后又严肃的教育女儿说这样做是不对的，要拾金不昧，这是最后一次可以这样。

她喜欢和妈妈一起逛超市，直到现在也是。小时和妈妈一起逛的时候，看着虾片、薯条、果冻、可乐、泡泡糖，很希望自己可以吃这些诱人的美食吃到饱，但当妈妈问她要不要时，她总会回答道不要了，等到爸爸回来了再买吧。现在她和妈妈一起逛超市，没那么多顾虑了，也仿佛是释放了天性，不管去买什么，总会拿一些小零食，似弥补儿时空缺的胃。

放学回家后的一天，妈妈带着她去超市买香水（其实就是花露水）她在去的路上见到了班上的一个男同学。远远的，没有打招呼。不知什么原因，在挑选香水时她特地挑了一瓶黄颜色玻璃瓶的儿童香水，那瓶比平时贵了一块钱，妈妈可能想到平时她从未拥有过她那个年龄小孩子的拥有的东西吧，就买了。当她过马路时，可能是怕那个男孩走了吧，她跑的很快，一不小心就摔倒了，庆幸的是小城里几乎没有什么车。她没事，可她的第一瓶儿童香水却被摔坏了，妈妈扶她起来了，确认她没事了，就快速收拾了一下香水，还有半瓶没有撒。她沿着原路返回，却没有再见到那个同班的小男孩，又因为打坏了香水而自责，心理失落落的。回到家，妈妈找了一个小瓶子，把那还剩下的半瓶装了起来，她们用了好久。

哦，对，她把豆脑西施给忘了。小学放学的的路上有一个年轻的卖豆脑、粽子、茶叶蛋的漂亮女人。妈妈经常晚上带她去那里吃。一碗豆脑，一个粽子或一个鸡蛋，就是她和妈妈的晚饭了。那时她对于金钱没有什么概念，也不知贫穷究竟是什么，她以为贫穷离她很远很远。那时的她很容易满足，一个粽子，一碗豆脑就是快乐幸福的。

不知为何，她现在想想那个出租屋，许多和爸爸有关的记忆已经找不到影子了，和妈妈有关的记忆却时不时涌现在眼前。唯一记得的和爸爸有关的可能就是某一天爸爸出了小的车祸，骑摩托被车子碰了，眼部动了些手术。那时妈妈应该是害怕的吧，带着两个幼小的孩子在昏暗的出租屋中等丈夫回家，等啊等、等啊等，等到一个医院的电话告诉她他的丈夫出了车祸需要手术。六岁的她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看到爸爸躺在病床上修养时，并没有可怕的感觉，反而倒是对窗台上不知是谁家的百事可乐感兴趣。

她和妈妈在那间出租屋中并没有住了很久，只住了两年就回到了老家，她也办理了转学。搬走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那出租屋外那扇红色的铁门，谁也不知道小小她在想些什么。现如今较富足的生活让她变了很多，很不屑以前做的一些事。可现在想想，那时她和妈妈在出租屋里的生活，心酸却幸福，贫穷却满足。不知为何，她想写下这段冗长的文字，可能算是对一年时光的道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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