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那些你不以为的幸福
这个题目有些矫情，但是心底流露，是由衷地这样认为。如果你也像我一样从农村走来，你也会这样想。
今年的春节，由于疫情，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到现在已有半年多了没有见过父母，心底的想念在最近这一段时间愈加强烈。脑海里闪过了迟子建的《清水洗尘》，找出来就又重读了一遍。
每次读到里面描述天灶如何不喜欢过年的这一段：“天灶确实不喜欢过年。首先不喜欢过年的那些规矩，焚纸祭祖，磕头拜年......其次他不喜欢忙年的过程，人人都累得腰酸背痛，怨声连天。拆被、刷墙、糊灯笼、做新衣、蒸年糕等等......”我就会陷入无尽的儿时回忆，这段文字促使我将《清水洗尘》一直深留脑海。因为天灶厌烦的过年繁琐细节，我也曾有同感。对于像我这个年龄从农村来到城市的很多人，《清水洗尘》里的文字所勾起的记忆一点都不遥远。
小时候的我也是经过一个漫长的冬天，等到过年才可以正儿八经地洗一回澡。我现在对自己儿子讲这些，他都是瞪大眼睛看着我，觉得这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其实不仅仅是我6岁的儿子不能理解，现在20岁左右的孩子大概都不能理解，因为除非亲身经历，文学作品上的很多文字很多人都不能真正感受。就我小时候经历的洗澡这个事情而言，即便是我现在工作单位年近50岁的城里人同事也认为那都是六七十年代才有的。但其实直到我上大学前，2005年左右，过年前得以好好洗一回澡，还是大部分农村人过年前的一项安排事项。但大概在我上初中后，也就是1995年左右，虽说还是年前赶着洗，洗澡的地方已经转移到大众付费澡堂了。每到腊月二十八左右，澡堂就会异常火爆，单间就不要想，根本排不上，多人间有时候排队也要排好几个小时。现在对于那时的记忆我还异常深刻，好不容易排到了，进去后燥热难当，各种说不出来的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赶紧脱掉衣服，冲进白茫茫的雾气当中，然后就看到一具具的裸体，这些身体都经过
常年劳累、一个又一个的孩子，乳房下垂、屁股松弛、赘肉满身。
▲ 这张图片上的澡堂已经算是高级的了，起初的墙壁是水泥的
▲ 这种土味的农村洗浴招牌很醒目
我不喜欢看到这些，不然会退减奋斗动力，小时候满脑子都是“山雀飞出山村变凤凰、鲤鱼跳龙门”。每次都是刚进去就恨不得马上出来。还有澡堂的水我到现在都搞不清楚为什么要么忽然很凉，要么很烫。整个洗澡过程对我而言就是一种折磨，没有任何舒适感可言。每回都要挨母亲骂，被她强行拽到跟前，处理身上积攒很久的灰，然后就变成一个像被烫过刚拔过毛的鸡一样，全身红通通的跑出去穿衣服。穿衣服才是整个痛苦洗澡过程最后的环节，由于还没有到除夕，新衣服还得过两天才可以穿，我只能一脸嫌弃地又把旧衣服穿上去，秋裤、棉裤，臃肿再一次包裹身体。后来与人谈起这些经历都笑称高中前我的冬装衣服品牌一直是妈妈牌棉衣裤。关于棉衣裤于我还有很多难以启齿的过往，几行字不能表述心中介怀，暂且保留，待其他文字专门记述。现在洗澡的这些情景犹如发生在眼前，清晰可见。这是一段不美好的回忆，但却一直停留在心底，提醒自己现在能随心所欲地洗澡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洗完澡，过年前在那个农村物资还比较匮乏的时代，所有的事情都围绕春节进行，不论大人还是小孩对于过年还是热切盼望着呢。现在都清晰记着每次进入腊月就会格外关注父亲挂在墙上的那个手撕日历，有时候父亲不记得撕，我都会很勤快地提醒他。
▲ 小时候家里过年倒计时都是用这种现在只有农村集市上才有的日历
熬过了洗澡，剩下的都是过年的愉悦：除夕晚上，半夜两三点醒来，母亲还在炸着各种吃的，没心没肺地看一眼然后很满足地继续睡去，等到凌晨母亲又亲切地喊我们起来吃饺子。她像个陀螺一样转来转去，好像是在干着一年攒下来的活儿，洗、炸、蒸、各种忙碌。父亲总会在这个时候埋怨母亲不该做那么多吃的，不该干这个，不该干那个......然后就是他俩的争吵声。然而，等到好吃的东西摆在跟前的时候，父亲也绝对不会赌气不吃的。突然发现那已经成为了我奢望的一种幸福。想想如果没有母亲的忙碌，家里面是断不会有过年的气氛的。到现在过年母亲仍然还是很忙碌，当然不熬夜了，现在吃的已经不那么馋人了。过年更多地成了一种模式化的流程。多年来，我和两个弟弟都已经习惯了这种过年的氛围。但是很奇怪从来没有觉得他们的争吵有什么，因为我们都知道多年来每个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母亲年年如此忙碌，父亲年年嘴上唠叨。
文字中描述父母的那一段，是比较温情的。文字终归是美好的，我的父亲母亲感情很深厚，却拌嘴拌了几十年。但到了知天命之年，他们的相处模式跟着这个时代，伴随着家庭境遇的变化才有所改变。现在家里边有一个博士、一个硕士、一个大学生，在农村巴掌大的地面上，与他们而言，儿女就是最大的资本，于是在对外炫耀儿女这件事上，他们默契地达成了共识。在几十年的婚姻岁月中无论从形式还是内容，这件事都觉得对方说的正确，有时在对方断片的时候竟然还会默契地补充。现在的父亲母亲更多的关注用在了我们身上、用在了我们的孩子身上。物质生活充裕的时代，让他们将由于生活所迫在我们身上造成的缺位，现在尽力填充。
未成家前的那些在老家农村的岁月，精神上保留的都是美好，但现实的真实生活现在回忆起来都是难，上大学前我没有正常如期缴纳过学费，一般都是临近下一个学期才会清掉上学期的学费。现如今，儿子随便一个辅导班的费用就够我交三年高中学费，这样的变化和差异，如若不是亲身经历，怎能体会。这些不能简单归结为个人奋斗、努力。
身处大都市的我们还有很多稀松平常的生活场景，于我而言却都是这个时代带给我们的美好、幸福，平常却让人感动不已。生逢这样的时代，这样的现时安好，我们惟有心存感恩，感恩国家、感恩社会、感恩父母。
作者简介：
可乐：一个马上奔四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泪点很低，对于很多细小的事情也容易感动，突发的疫情激发了想要写点东西的欲望，没有华丽的文字，但都很单纯，一如《论语》里的“思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