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霖
作者:阿霖
“孟夏草木长,绕屋树扶疏。”初夏,天气朗朗,风和日丽,雨水丰富,滋养万物。不觉间,那荒废的田野里、山坡上,无人踏足的小路边,都长满了错杂茂密的杂草,生势旺盛,有的得有一米多高。走近看,一股幽深阴森带来的寒意,不禁让人胆寒,不敢踏足。这时的杂草丛无疑为许多动物提供了良好的庇护所,吸引着它们前来筑巢。
夜晚,月明星稀。天边挂着一轮银盘,散出白光。周围的黑云都不敢向其靠近,幸得星星点点点缀其间。大地被普照得黑白,唯有月亮的倒影在门前的小溪中顶着潺潺流水泛起的层层波纹向前蠕动,折射波光,格外显眼。
晚饭后,阿霖坐在堂屋的小凳子上看着电视,旁边竹席沙发上坐着的是围裙还没来得及解开手里攥着遥控板的阿婆和翘着二郎腿光着膀子的阿公。电视里播放着看了不下十回的抗战老片,阿霖对此已无兴趣,心不在焉。眼神飘忽不定,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着这眼前熟悉的一切。
一盏正发出橙黄色光芒的玻璃灯泡从堂屋中梁上垂直向下悬在电视机与沙发中间偏里的方木桌之上;前方,厚重的方形电视机放在了另一张老旧的靠墙中部的方桌上。一张红色镶边花的丝布从后向前,从下向上盖住整个电视机机体尾部,两个相重叠的天锅接收器压在其上。这次接收器中屏上亮出了绿灯,还显出了频道号。机屏上,枪战正打得热烈。屏幕下的机边很宽,右下角有一个边长约2.5厘米的正方形电源开关,整圈银灰色机边上,唯有这方形纹路圈出的小区域中间里,有一个指纹形的白斑,格外显眼。这桌上空余地界,摆放着梳子,小镜子一些杂物。桌腿中间的空间也没浪费,一侧放着一叠叠卷牢的扁形水管,另一侧放着各样小饲料袋装的大包小包。电视机桌旁内测角落里,堆积着一大袋大袋的粮物;另一旁是一张较矮小的方桌,上面放着一台崭新的桶装水饮水器,这可是家里的新玩意儿。在这桌靠的墙壁上,略高于电视机机顶处,垂直墙面向外稳稳地支出了一块长方形红木板,这可是阿公的手艺,上面放置一台泛黄的白色座机。在饮水机的上部墙面上支出了一根铁钉,上面挂着几个塑料袋,分别装着一些干红辣椒、干种子类。小桌的下缘吊着有一破烂的抽屉,里面无章的摆放着几把镰刀和一把砍刀,木刀把向外支出。在土墙表面的其他部分,还笔直的钉着几条电线和一条天线,有规律的沿墙转角、转角再转角,延伸向外。
“当当当,当当当”熟悉的电视剧末尾曲响起,将阿霖的思绪拉回银幕上。已到了广告时间,阿婆意犹未尽的抬起手中的遥控器换着台,阿公起身一边穿上外衣,一边向外走去。不一会儿,阿公跨过木门槛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竹耙。这竹耙是阿公用一根笔直而结实的雌竹做的,全长约2米,头部八九个竹齿,被一排排竹丝来回编织,分开固定,齿尖弯曲有度,十分牢固精致。阿婆用着称心应手,甚是喜爱,原先绿色的竹耙已被岁月与汗水打磨成了光滑而有光泽的淡黄色。
阿公微笑着对阿霖说:“你去拿个电筒,我们走去抓野鸡。”阿霖欣然起身,马上找来了一个头戴式移动电灯。
他那小脑袋,套上这电筒,略显有些松弛,不好驾驭。他一路走,一路设法将这电灯的头带子收短,橘黄的光束在阿公背后晃来晃去。
套牢后,他加快脚步跟上阿公,问道:“我们去哪里抓野鸡呀,用这耙儿来按啊?”
“嗯,今朝下午我收工的时候,看到了一只野鸡从下午山,那窝桑树坎底下飞出来,那里肯定是它的窝。”阿公提了提手里的竹耙,一边走一边用手指着对面的下午山说:“那只野鸡娃大得很哩!”
阿霖向阿公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山腰上只有这么一株枝繁叶茂的大桑树,树脚周围都是茂密的草丛,在树根所在的坎下,果然有一处有着不是很明显的向内凹的痕迹,细看还真像一个野鸡窝。
阿霖心里暗喜,想象着一会儿即将发生的场景:阿公一耙扑住这野鸡,然后我就上去按住,嘻嘻!一只大野鸡就拎回家了,明天就可以喊小伙伴些来我屋头看,这可是我和阿公一起抓的!哈哈,嗯嗯,抓回去先弄背篓来罩都。。。。。。
“灯不要密得乱晃,”阿公嘱咐道,把阿霖从想象中拉了回来,“等会儿吓起跑了!”阿霖抖抖精神,深呼吸一口气,故意把头放低,以避免电灯的余光刺激到那桑树底下的玩意儿,然后蹑手蹑脚的跟在阿公后面。
上山了,阿公在前面用耙把轻轻的掀开路边支出的野草,或慢慢抬高腿踩下路中的杂草。阿霖也捡起一根木棍,跟在后面,时不时也掀一下,踩一下,但要轻松许多。
快到那颗桑树时,阿公吩咐先将电筒关了,然后阿公在前面猫着腰,把竹耙拎在腰间,慢慢的细步向前。阿霖也在后面猫着。
距离那桑树坎下不到几步时,阿霖在后面伸长了脖子,探着头,眼睛瞪大,不觉屏住了呼吸。
突然,阿公一个大箭步迈向前,同时将手里的竹耙高高举过头顶,“呼”!迅速向下拍去,未等拍到底,“嗖”!的一个黑影如炮弹发射般从草窝里弹射出去,刚好与竹耙擦过,随后是翅膀猛烈拍打的“扑扑”声,升向高空。
此时,阿霖才看清了这野鸡的轮廓——细短的头颈,饱满的胸腔,层次分明的两排翅羽,纤长别致,但唯有那几束长比身躯的尾毛,舞在体后,格外显眼。随着它渐渐的飞远,野鸡的翅膀扇动频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小,在最高空时,它停止了挥舞翅膀,滑翔向前,发出了几声“咯咯咯”的叫声。此刻,阿公和阿霖已沉陷在错愕之中,两人静静的看着这野鸡在空中滑翔,在月光下,那野鸡的身姿显得那么柔和,那么自由,流畅。直到那黑影越来越模糊,最后消失在了对面的山头。阿霖的眼神还停留在那片天空之上,仿佛刚才的画面依旧发生在眼前,脑海中依稀还看得见那黑影在夜空中划过的弧线。缓过神来,阿霖转头看向阿公,阿公还站在那里,左手插着腰,右手边的竹耙子已轻轻搭在那个精致的巢穴正中,眼睛注视着天边它飞去的方向,眼神饱满,像刚欣赏完一处美景,意犹未尽。也许是阿公的余光看见了阿霖转向了他,他转过神来,底下头,用脚抬起了竹耙,抓在了手上,说:“可惜了!”
回家的路上,阿霖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他觉得,那“嗖”的一声是多么令人惊心动魄,曾几何时他也是心跳到了嗓子眼儿,还有就是在月光的照耀下,那只野鸡逃飞,翱翔于天空之景,不知为何会使他内心感到一丝难得的宁静与豁然。
虽然没有抓住,但阿霖认为此次行动带给自己的激动与快乐是远比灰心和失望要多的。
阿霖看着走在前面的阿公,在月光下,他拎着竹耙,迈开健步,步履轻盈,昂首挺胸,轻松自然。他知道阿公虽然没说话,但他肯定也感受到了那份心照不宣的快乐!
《公霖》
孟夏草疯长,荒路半丈高。
夜里溪推月,屋中堂壁观。
手拎六尺竹,头晃橘一剑。
踩入下午山,猫近桑下穴。
箭步举高耙,棒边影黑射。
才识鸡廓轮,已翔他头山。
月下自畅姿,划弧旧高见。
腰插满神看,犹景意未尽。
回想惊魄声,怎觉宁豁然?
此中有真意,自已知公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