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
朋友无意间对我说,回头给你点闲地,可以自由种点什么,我说可以。
还以为是开玩笑,说说就过去了,不料数日后,他真的来了电话,说本周周末相约去种地,我突然忐忑起来。
咱祖上就是种地的,代代相传的手艺,运肥拉耱,耕地呦牛,春种夏收。父亲是干部,母亲是农民,我们兄妹几个在十几岁前还是农村户口,地多。遇上学校放假或周末,父亲就带着我们到地里劳动,教育我们不要忘本,还说不管到什么朝代,只有这几亩地靠得住。
重复次数多了,这些观点便深入脑海,沉淀了下来。那些年,我们跟在大人后面种地,披星戴月,早出晚归,很多的场景历历在目,冷不丁就袭击了梦境。
这些年,随着父亲的苍老,我们各自成家立业,也逐渐远离了种地的日子。而在我们村,种地的农民也渐演变为栽苹果树的农民,还有很多的农二代农三代外出务工,挣扎在城市的边缘,不愿意再回来。农民靠地生存,就像作家靠作品立身,如果稍有不慎,就会沦为一种生存角色上的尴尬。种地人一直被称为下苦人,又苦又累,起早贪黑,多少年了依然摆脱不了靠天吃饭的宿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不可更换的写照。
即使现在种了果树,经济收入增加,但劳动的强度也加大,管理更为精细,他们套袋雇人花钱,农药化肥花钱,付出的努力,是外人难以理解的。他们的担心和困惑,与日俱增。种地人的表情,是农村发展的"晴雨表"。
我是不再与土地打交道的人,渐渐地,我不再去叩问粮食和蔬菜的源头,我更多的时候关心每顿吃什么,荤与素,饥与饱,吃美了没有。也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一个种地人的子孙,酒肉穿肠过,以城里人自居。
朋友给块地,让我种,这件事让我始料不及。我到了地边,拿起种地工具的那一刻突然有种小小的激动,我要开始种地了,我的双脚又踩在泥士上,可我要么是弯不下腰,要么就是蹲不下去身子,不一会就大喘,汗水模糊了眼镜片,我突然看不清自己,这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笨蛋。
茄子,辣子,黄瓜,幼苗翠绿,含着露珠,刚刚从苗圃运过来,挖窝,放苗,点种,浇水,覆土,这一道道程序我早忘记,今天又开始从头学起。我抓钢笔捏鼠标的手很快沾了泥土,打了血泡,我在累了的时候顾不上讲究,随意就躺倒在地,许久不想起来。
我仅仅种了一天地,就浑身疼,老婆嚷着让拖地,我说我刚种完地,要歇歇。种地是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结,是我生疏了的生存技能,感谢朋友帮我找回。
我是种地人,我在种地,在捉襟见肘的余生,我又多了一个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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