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邻居(散文)

祠堂住着几家人,还有一座村校。我们与堂伯祖父占住着东边,西边一头是村校,占据着西头大部分,最里几间不大的房子是一家赵姓的叔叔。如果按前后分,我们与赵家分住着祠堂的后面部分,中间有三间主堂相隔,我可以走过主堂的走廊到他们家去找玩伴。我要说的邻居就是这家姓赵的人家了。

我们与赵家无亲缘,按到乡村里辈份,我称这家的男主人为叔的,女主人是叫婶了。赵叔不是本地人,说一口宝庆话,做生意经常路过此地,落脚住宿,来往日久就与现在的赵婶相识而后婚姻了。赵叔是仍然做着生意的,经常不在家,家里就是赵婶带着一子一女过日子。赵婶虽是农家女,娘家在乡场的半边小街上,开饭铺或做些其他买卖,不完全是作田人,那种生活的培养赵婶就不是怎么劳动的,只是到后园里采摘蔬菜,从不见她像我母亲一样忙些田里土间的劳动。赵婶的女孩是姐姐,男孩与我同岁。男孩子身体不是很好,患哮喘,稍一活动就要呆站着抽半天的“风箱”,头是一伸一缩,胸是一起一伏。听说吃过许多的猫,仍然是没有治好。他跟我玩时,要时时歇下来等着“风箱”平静下来,我很痛苦的看着他,心里想是不是那些猫在他的肚子里乱蹿呢?

后来就过苦日子了,闹粮荒,赵叔也不做生意了。可不知怎样,我们与赵家中间相隔的几间房子竟又做了国家的粮仓。冬天的一天忽然发现粮仓被盗。后来公安局来破案子,没几天就把赵叔抓走了,关在县城的监狱里。赵婶本来就不太出家门的,这下更是不见出门,带着一子一女在家,可是那患哮喘的在家是关不住的,常常跑出来玩,一玩就又很快的抽起“风箱”来,更是历害了,竟哭起来。赵婶站在自家的门里叫他,声音低低的,我牵着他的手送他回家,赵婶把他搂在自己的怀里哭。我的母亲跑过来相劝,她哭得更历害,这下倒是她怀里的孩子不喘了,挂着一串眼泪抬头望着自己的母亲,来劝说的我母亲不知为什么说着说着就也流泪了。那喘的孩子看着她们哭,就又喘起来,头是很费劲地一伸一缩,胸是很痛苦地一起一伏,起伏更大,似乎胸膛里有什么要冲窜出来。

赵叔从监狱里回来的那年他们就搬走了。他们的新家离我们不远,我与患哮喘的小伙伴还是在一起玩,他告诉我,他很仇恨我们那个祠堂,是祠堂让他爸关进了监狱,我辩说着,可是我说不出道理,就说是你吃多了猫,猫精寻了你爸,猫很馋,你爸也就变得很馋了,偷国家的粮食。为了这件事,我们打了一架,很长时间俩不在一起玩。

这个童年的伙伴一直被哮喘折磨着,成人后结婚成家,没几年就早逝了。这家隔壁邻居和那段生活藏在我记忆的一角,在平静的生活里伸展回忆的舌头,苦涩中有着甜味,甜味之后是伤感。赵叔赵婶仍健在,赵婶重操早年娘家的经营,为来往的几个客人提供饭菜和住宿,生活随日子向前走向富裕和尊严。我却是一直不能放下这家邻居曾经的故事,生活给予他们多是创伤,失子的痛苦是否已淡去,晚年的优裕能抚慰早年的耻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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