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马诗抄

玉门关小立

冰草黄芦

大宛马和匈奴的黄骠马

都跑作了风中沙粒

仰天弯弓

哪还有一双掂量过

和田玉的粗糙的大手

战栗星月

飞鸿压低翅膀

将口衔的芦管掷给我：

九万里风声倒无半点杀气

这个，你拿去玩吧

马蹄寺

悬崖醒来

在鸽子的嘀咕声中

山谷的刺莓果已经红似太阳之血

白杨经霜而黄

那风中翻飞的金箔

似乎正适合抄写经文

我曾在哪尊古佛前燃灯

又曾在哪座石窟中

听老鼠半夜里偷喝灯油

灯摇红莲华

月见祁连雪

我却曾听到过怕冷的清溪

急匆匆奔向山外的脚步吗

月落日出

十月的一个清晨

我看见的却是通往崖顶的险径上

一袭灰袍拾级而上

——一个僧人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缥缈的白云

一位老人的话

春天里瓜果蔬菜啥也没有下来啊

夏天炎热，啥都会迅速腐烂掉

我也不想死在秋天

秋天的羊肉多么肥美呀

冬天，我心疼得放不下我的孩子们

天寒地冻的，披麻戴孝爬起跪倒可怜得很呐

苜蓿

打开紫色花朵的包袱

打开西域的地图

一只蜜蜂

是汉使张骞走下葱岭的背影

或是唐玄奘前来化缘的钵盂

风吹苜蓿

三片青嫩的叶子

是命运绝无仅有的馈赠

——把力气赠予行者

水赠予血

颜色赠予丝绸

苜蓿留下种子

夜晚的天空

留下无数大宛马的眼睛

选自《古马的诗》，甘肃人民美术出版社2007年7月版。

古马，1966年出生于甘肃凉州。现居兰州。曾在《诗刊》《人民文学》《星星诗刊》等刊物发表了大量的诗作。古马的诗歌内心饱满而外表透明，擅长精心构造一种氛围：空灵却渗透着自己凝练的情感，让人不知不觉地沉入其中，并为之感动。古马再造了一个精神意义上的西部，他常常赋予自己的诗歌以超越日常现实的智性和灵性，捕捉来自形而上的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