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猜看,里面那个“你”是谁
小小说三题
1
猜猜看,里面那个“你”是谁
男人和女人是同事。一些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东西,让男人和女人互相有好感。
两人都身处婚姻围城中。男人当然不会胡来,但他想让女人开心一下。
男人对女人说,给你一段我这两天写的文字,猜猜看,里面那个“你”,是谁。
女人读到的是短文《真好》:这段时间,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你了。虽然,接触你还不满两年;虽然,我这个年龄好像不该再接近你。理智也告诉我,与你在一起,有“不务正业”之嫌。但我没能控制住自己。从来不曾有过这种心跳的感觉。才知道以前根本就是白活。就这么着顺其自然,
痛痛快快地激情燃烧一次,过把瘾就死?心跳的感觉,真好!像个年轻人,真好!生命里有你,真好!
男人说,你请猜,这个“你”是谁?提示一,答案为三个字。提示二,前两个字模样长得差不多。提示三,最后那个字左右结构,笔画数为十一。
刹那间,女人心跳略微有些快。
女人芳名,前两个字模样长得差不多,最后那个字左右结构,十一画。
女人冰雪聪明,早就知道男人对自己有好感。可如此明确表白,女人还是没有料到。女人有些不快。
大约知道女人会反感,男人适时揭开谜底。猜出来是什么了吗?给你参考答案:乒乓球。
乒乓球?前两个字模样长得差不多,最后那个字左右结构,十一画。真是乒乓球!
男人解释,自己是农村人,以前从未打过乒乓球,直到去年,隔三岔五和几个女同事一起练习,但不曾赢过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完全是水平太次郎,男同事大多不屑与其玩,不过最近居然跟几个年轻男同事过招,貌似技术有长进,于是兴致噌噌上来了。男人说,要是十来岁起就接触这个,可以玩它半个世纪。像我现在这样上了岁数,肯定整不了几年。唉,不提了,只说仨字:要珍惜!
女人多云转晴。
男人问,哦对了,你刚才猜的是哪三个字呀?
女人不语。脸色比刚盛开的桃花还要好看十分。
男人和女人一如既往做朋友,很好的朋友。
真好。
2
梦中飞雪
崔明做梦都想当主持人。
做梦都想当主持人的崔明有一天真的在梦里当了一回主持人。
崔明从小就听父母讲小英雄雪飞的故事,后来他自己,再后来是他儿子,也学到关于雪飞的课文。
有一次,他梦见自己在电视里主持一档节目,嘉宾居然是雪飞,还有那个姓张的交通员。
崔明:雪飞,我打小就最佩服你高超的泳技,扑通一声跳入归家河,鬼子连忙开枪,大家都以为你死了,可事实上,敌人伤不了你半根毫毛。
雪飞:事实上,我被打死了。
崔明:这话怎么说?不是后来水面上露出个小脑袋吗?你还向岸上的人打听鬼子走了没有呢!
雪飞:那是作者胡编的。其实我早死了。
崔明:早死了?
雪飞:是啊,在屋子里,我被当场枪毙来着,老子根本没有机会靠近那条河!
崔明:怎么会这样?
雪飞:不相信咋的?你用脚后跟想想,我死活不肯说出交通员在哪里,小鬼子有必要把我带到河边再开枪吗?人家图个啥呀?怕脏了我家地面,还是完事后在河边洗手比较方便?没道理啊!
崔明:也是。
崔明:张大叔,雪飞才十二岁,是未成年人,你当时有没有想到雪飞凶多吉少?
张交通员:我……当时光顾自己逃跑了,确实没有考虑雪飞的安全。
崔明:你当时钻进洞里,吩咐雪飞把缸搬回原地方,对谁也不许说,等雪飞使尽力气照你说的做好,十几把雪亮的刺刀就从前门进来。你一个大男人,把危险留给一个孩子,你觉得合适吗?
张交通员:这个……
崔明:你应该让雪飞躲进地洞啊,而不是让你自己!
张交通员:我跟你说吧,其实日本人也没那么坏,一般不会对小孩子怎么样的。
崔明:可他们当场枪毙了雪飞啊!
张交通员:雪飞骗你的,他并没有当场吃枪子。
崔明:?
雪飞:是的,刚才我瞎说了。我是想,早晚都是被杀,倒不如早杀。
崔明:张大叔,那要是日本人真的当场毙了雪飞呢,你良心上过得去吗?你会不会内疚,会不会自责?
张交通员:应该会吧。当时确实只顾自己了。你还别说,后来从洞里出来,听说雪飞已经遇害,我脑袋嗡地一下。想想真是后怕,幸好鬼子手下留情。
雪飞:可能他们也不是存心要我的小命。
崔明:雪飞,我现在感兴趣的是,如果可以重来,你还愿意帮张大叔逃脱,然后把死亡的危险留给自己吗?
雪飞:我傻啊?我才十二岁哎!他张大叔只能活一次,我雪飞也没法活两次啊!
崔明:那你会怎么做?
雪飞:当然是闪人喽。除非,能确保我的安全。
崔明: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那天雪飞妈妈到西庄给民兵捎信去了,晚上回来,得知儿子为救区上的张交通员,被鬼子一顿暴打,还差点丢了性命,她对这个事又是怎么看的呢?现在,让我们联线雪飞的妈妈。
雪飞:你就问“要是那天雪飞被鬼子当场枪决,你对张交通员会有意见吗”。
崔明:好的。电话通了。雪飞妈妈,要是那天雪飞被鬼子当场枪决,你对张交通员会有意见吗?
雪飞妈妈:……
崔明:很遗憾,雪飞妈妈挂断了电话。
雪飞:不会吧,都已经过去七八十年,还耿耿于怀?……不好意思,我得赶回那边上班了。
崔明:上什么班?
雪飞:帮人家游泳馆看门呗。其实我的泳技一般般啦,对了,走之前留给大家一个问题,要是当年的我压根儿不会水,根本就是一只旱鸭子,估计作者也不会忍心让我死,那他要怎么编这个故事呢?
3
居家的日子
一郎是小人物。小人物租住在全城最蹩脚的居民楼。
多年前,一郎曾萌生买房子的念头。可是,房价一路飚升,囊中羞涩的一郎只能一声叹息,租了破旧不堪的老楼,蜗居。
一个夏天的深夜,迷迷糊糊中,一郎感觉伸在被子外面的胳膊上有液体在流动。莫非是血?可是,仔细一想,没受伤啊!难道杀人了,天花板滴血?一郎用另一只手轻轻一抹,不明白是什么。太困,管它呢,继续沉沉地睡。第二天真相大白:楼上那家上幼儿园的女儿,昨夜不小心打翻了尿盆。原来滴在一郎胳膊上的,是小姑娘的N滴尿液,正宗的童子尿。
一天晚上,家里来了个小顽童。是老婆小姐妹的儿子。小家伙那个吵啊,一度跟一郎的女儿一起,在一郎的那张破床上欢快蹦跳。岂料,当场接到楼下那家待字闺中的女儿的电话,是严正抗议,抗议床的响动。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做什么吗?”尚未成婚的女子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还有意把重音搁在“做”字上。
“那你以为我们在做什么呢?”一郎只好也把重音搁“做”字。
“你自己最清楚!”
一旁老婆的小姐妹,愣掉了。
一郎完全懵了:没有搞错吧?晚上七点半,才新闻联播时间啊!
任一郎怎么解释,也没用。
想想真冤,明明是老婆小姐妹的儿子在阿姨家床上撒欢,却被一口咬定自己晚饭后早早上床跟老婆那个,还是被一个黄毛丫头冤枉!
一郎一大老爷们儿都有些害臊,可人家一个女孩子居然没有半点难为情的意思。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还有,她是如何知道楼上住户的电话号码的?
老婆小姐妹带儿子离去后,一郎跟老婆说,估计那女孩失恋了,这段时间刚好没有男朋友,处于空仓期。
那天夜里,一向兴致勃勃的一郎没敢跟老婆那个。他怕刺耳的电话再次响起。
并且从此,羞答答的老婆有了心理障碍:在那个时,严禁一郎制造任何响声——当然,她自己以身作则,唯恐女孩听到后,扛了根竹竿,冲上来。
后来,只好另租它处。
可是,局面并没有得到改观。此后的日子里,每当那个时,一郎总是在关键时刻不由自主地停下,双耳竖起,一副全神贯注的样子。
暗夜里,夫妻俩成为静默的倾听者。
【作家档案】
苦 李 名李肇忠,1965年出生,浙江省桐乡市人。中学语文教师。曾在《雨花》《小说界》《文汇报》《南方周末》等发表文章。多篇作品入选《小小说选刊》等。著有散文小说合集《道旁》《道旁拾遗》。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
责任编辑:书带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