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众家第 166期】张廷珍||三个女人半支花
张廷珍
我的心谁也填不满,就是精卫填海也只是补漏,
也只是让海水湿湿干裂的柴火而已,并不能填满一颗空荡的心。
丁玲就是这样一位女子。
中国现当代文学世上,作家的名头一直空空荡荡,没有一位作家可以称得上作家的,女作家队伍里,丁玲,张爱玲,萧红三个人加起来,也只能算得上半个作家。再加上鲁迅半个作家,中国才有一个完整的作家。
丁玲,一堆情事,一屁股政治,一部作品,就是一个完整的人,但不是完整的作家。
丁玲本是一介书生,可是总想往政治浑水里趟,趟来混去,被政治抛弃,成了一个怨妇,弃妇,好好的半辈子就和政治较上劲,互相掐,结果,两败俱伤,成了死去活来的冤家。
如果,丁玲就像刚开始出道时那样,和爱情混一堆,还真是一个人物,沉甸甸的,成为爱情模板。
丁玲和中国文学史上的名家几乎都有瓜葛,有情爱,有故事,瞿秋白,胡也频,,冯雪峰,冯达,沈从文,毛泽东,等等文学界政治上的人物,那个不是响当当的,在男人的世界里,丁玲如鱼得水,花蝴蝶一样在树丛中飞来翩去,惹的风动树摇,风来碟去,掀起了中国文学史上最大风暴的当属她的<三郎四君伴妾身>那篇文字。试想,那位女作家敢于这样狂妄的说自己,说自己的隐私,自己的情事,也只有丁玲了,敢于大大方方的兜售自己的情爱史,敢于在男人的世界里,毫不隐瞒自己的心思,而且这个心思是每个女人都有的,只是没人敢说出去,
没人敢写出去,就是写,也是把自己隐晦在文字里,借别人的口,说自己的花样年华。
以身体写作闻名的先锋写手,卫慧,不敢。她的《上海宝贝》《蝴蝶的尖叫》一书全是性爱场景,可是,她不敢说那是自传体,她含糊的说,那是小说。而已。
海男,这位与卫慧都在风口浪尖的先锋写手,当时海男的《我的情人们》发表的时候,着实把当年的那些男作家们吓了一跳,据说,诗人海男转行写小说,要把她与中国当代男作家情爱情书公布于众,如实写进她的作品《我得情人们》作品里。可是,作品发表后,我连夜看了一个晚上,什么也没看到,书里书外散发的性味倒是让我打了几个喷嚏。
那个总爱让一个个喜爱的男人,穿一件棉质衣服的安妮宝贝,一直矫情着,蜜意着,小资着,敢吗。不敢。
比丁玲早几千年几百年的武则天不敢,慈禧不敢,吕后不敢。
名气才华比丁玲多几斗的李清照不敢,蔡文姬不敢。
才华比丁玲少不了几两的我,也不敢。
三郎四君,伴我身。只有丁玲敢。
敢作敢为。
在爱情上,丁玲确实有一只毒眼。
看人准,看男人更准。
我敢说,丁玲在对待男人方面,天眼确实打开了。与丁玲相比,那些不敢的人,都只是幺蛾子,只有丁玲,成了精。
成精了的丁玲似乎在情爱上陷入怪圈,她爱上谁,谁就活不了,活不好。
但是,命运对丁玲格外恩赐,最后给了她一个一个男人,陪了她一辈子,算是对这位爱文学,爱写作,爱政治又被政治整惨的女人的一个圆满的结束语。
当一部小资小说《莎菲女士日记》发表后,丁玲似乎放下了手中的笔,几乎就是一个情爱猎手,她的精力似乎被这部小说点燃了,她用一双鹰一样的眼睛,在过往的男人里,找属于她的那只白帆,她要暂时把身体情事歇放在情事上,休整。
当他爱上丁玲时,他说就像弟弟爱上姐姐一样。
其实,丁玲第一个爱上的人是瞿秋白。丁玲暗恋这位深情款款的才子。只是她的好友王剑红更被更被瞿秋白所爱,她的爱,无奈就变成了暗恋。
瞿秋白是丁玲这部情爱小说没有字的扉页。
很快就翻过去了。只有情爱,没有爱情。但是有孩子。
没有爱情的过往,就是一种生命的纪念。而已。孩子,那是纪念品。
胡也频是丁玲的第一个男人,是她情爱小说的开篇之作,也是一个纪念品,浪漫而颓废,激情而衰败。他们相爱两年多时间里,丁玲爱上了才子冯雪峰,冯有家室,但是,丁玲爱他,胡也频爱她,为了她,胡也频痛苦的答应,一个女人两个男人三个人住在一起。
如果不是爱到极限,胡也频怎么会答应,如果丁玲不是爱冯雪峰到极限,怎会有男女三人同居一起的咄咄怪事发生。
那都是响当当的名人啊。
发生了,就有发生了的道理,理由。
历史宽容了的事实,后人一直在追问真相。可是,一人千面,千面一人,谁又能真的懂了他们。
丁玲不是国色天香,不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杨贵妃,可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居住,哪的需要多少理由,可是,只有一个理由,才能从爱这个窄窄的通道挤过去,并且自古只能是一个单人通道,一个男人的通道里过往许多女人,一个女人的通道里先后只有一个男人。
可是,丁玲,破了规矩,破了男人世界的规则。
丁玲不是一般女人。
这个世界随时为不一般的女人准备着,奇迹。
为一般的女人准备着,庸常。
为庸常的女人准备着,流水一般稀薄的日子。
在我看来,丁玲的魅力就是在爱情上有一股子飞蛾扑火的劲头,看上了,不顾一切的扑上去,烧死活该,烧不死就狠狠的爱,使劲爱,狂轰乱炸的爱,昏天黑地的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爱。
爱了,不管不顾,先爱了再说,只管爱,不管结果。
用后来的评论者的话说,丁玲的所有情爱故事,都应该是头版,是要闻版,而不是娱乐版,消遣版。
正因为这样,沈从文每被丁玲爱上,就是这样。当胡也频被杀害,丁玲被捕,沈从文写了一篇纪念文字《记丁玲》,这个写了《边城》的作家,纪念朋友丁玲时,捎带提了三人的三角恋,丁玲后来大为光火,斥责为格调不高。
呵呵。
革命恋情怎么会有三角恋情之说,沈从文真是一个书呆子。挨骂是应该的。
历史一直宽容着这样的三角恋,其实,也是因为他们三个曾经的革命情结,因为胡也频的被杀害,因为冯雪峰的革命贡献,因为丁玲的红色根据地的第一位女作家,还因为毛主席的一首《临江仙》,昨天文小姐,今日武将军。那是西安事变的关键时期,毛主席千忙之余为奔赴延安的丁玲作诗,那是多大的荣幸。
被荣幸的还有彭德怀,谁敢横刀立马,唯我彭大将军。
历史上被荣幸的人,我想过了,还有一位就是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忍把浮名换了浅吟低唱的柳永。此诗惹了皇上,宋仁宗临轩放榜时想起柳永这首词中那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就说道:“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
大凡被一号人物点名的人物,结果都不好。
福祸相依。当时看来,那时幸事,可是,祸事就在后面,只是当时谁也看不见。文人看不见,武人看不见,即便是看见了,谁会拒绝这样的幸事。拒绝了那就不符合人性,有悖于人性。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在名利面前,在历史上梳理来梳理去,也就是范蠡,张良,稀稀落落的两个人,而已。
丁玲只是一个文人,一个投机的文人,可惜,她一直拍着政治的马屁,最终被政治的马蹄子踢得最重,鼻青脸肿的回到爱情的路上,善终。
丁玲除了早期的作品《莎菲女士日子》是文学作品之外,后来其余的作品,没有一件像样的作品,都是政治的畸形儿。包括是她声名大振的作品《太阳照在桑干河上》,没有看点,没有文学作品应有的素质,只是一种图解政治的教科书。
莎菲女士日记,我用了半个月看完,那是我用了世间最长看完的一本书。
这是丁玲的成名作。
莎菲女士日记成就了丁玲文坛的名气,瞿秋白,胡也频,冯雪峰,冯达,陈明,等等,成就了她的社会名气。
瞿秋白是丁玲暗恋的男人,胡也频是丁玲纪念的男人。冯雪峰是丁玲怀念的男人,冯达是丁玲补漏的男人,毛泽东是丁玲敬爱难以释怀的男人,陈明是丁玲毒眼相中善后的男人。
丁玲,政治上失意失败失守,情爱上一直主动主持主攻主守,从没失手。
文学创作上,丁玲脖子以上部位,是小资的,是沉闷女青年意识觉醒的青涩年华写真,是真实的,现实的,梦幻的。
丁玲身体中间部位是政治的,图解的,献媚的,是文人搅浑政治的蹩脚的牺牲品,是患了大肚子病的典型。所以是倒霉的,是悲情的,是白痴的,是令人扼腕叹息的。
至于后来,受尽苦难的她,是怨妇,是悲屈,是扭曲的一个普通女人,甚至是泼妇。
只是,她在如日中天的沿河边,独具慧眼,看上了小自己13岁的陈明,于是,她还是那股劲,追,追到手,就是爱。陈明怕了,很快结婚,以躲避丁玲的追求,因为当时丁玲名气太大,陈明太过微小。可是丁玲就是丁玲,不一般的女人,做出的事情绝对不会一般,按照当时的说法,那就是,抓住陈明,就抓住了后半辈子幸福。老天帮了丁玲。
陈明匆匆结婚,匆匆离婚。为了丁玲,为了一个女人,伤害了一个有孕在身的女人。
命数,丁玲遇上陈明,一个伴随她至死的男人。就像她遇上冯达,一个叛徒一样。就像遇上周扬一样纠葛纠缠,逃不了。
命运对待这样一个不一般的女人,确实格外开恩啊。
纵情男人世界,三郎四君,桃红柳绿,丁玲都压住了,稳稳地掌控着自己,爱了,散了,进进出出的过往,她一直在主宰者自己,只是跌倒在政治漩涡里,晕头转向,失去自我。
丁玲的才情是用来爱爱情的。才有了三郎四君伴我身的风流。
萧红的才情是用来解决吃饱肚子的。所以,萧红说,女人爱的天空很低,最后,被爱饿死。
张爱玲的才情是咕嘟咕嘟往外冒的。张爱玲站在炽热的夏天的尘世,用冬天冰冷的眼神打量这个世界,打量男男女女,最后说,哦,原来你在这里。不只是她看不上尘世里的男人,还是男人看不上她,她看上一个汉奸胡兰成,就一头栽进去。为一个懂字,痴迷不返。
所以,丁玲爱了,爱情是她吃得很饱,活得很暖,很滋润。只是政治呛了她,半死。
张爱玲冷眼热风的看上一个男人,挨骂了,作品红了,人落落寡欢,走了。
她们三个,都不是一支花瓣完整的花,各自在各自的世界里完整着,破碎着,死而复生着,生而死亡着,不生不死着。
当她的那部作品《太阳照在桑干河上》获得斯大林文学奖时,周扬是代表团团长,如果说周扬是权力意志下被纠曲的悲剧人物,那么,丁玲是政治吞噬的悲剧。这对冤家一起到莫斯科领奖。一对悲剧人物,在一起,总是会有事情发生,他们之间的事情,像是一场闹剧,不可思议的闹剧。丁玲不断给莫斯科打电话质问,周扬不是作家,凭什么参加大会,还要做代表团团长。而周扬在莫斯科期间,匪夷所思的说的话,也很让人看不懂。他看见莫斯科小孩子有好看的,就说,这个孩子像我的孩子。看见不好看的孩子,他就说,这个孩子长得像丁玲的孩子。
在我看来,这不是一个正常的人说的话。或者是疯了,或者就是三岁孩子的闹剧,玩笑。可是,他们都是大人物,说出这样的话,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压抑之后爆发的老年痴呆呓语。
政治,真的让人会疯了。
好在,丁玲还有陈明,还有爱情,这位一直伴随她风雨二十五年的男人。
爱情最后救了她。
82岁,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丁玲牵挂的唯有爱情。
她对丈夫陈明说:你再亲亲我,我是爱你的。
看到这里,我泪眼模糊,再也写不出一个字了。
【作家档案】
张廷珍
张廷珍,女,诗人,作家,文学评论者,图书策划人。中国煤矿文联理事,宁夏文联委员,宁夏作协会员,石嘴山市作协副主席,神宁集团文联秘书长。大陆唯一与李碧华齐肩的灵性作家。曾出版发行诗集《倾听》,散文随笔集《野史的味道》,《倒挂的玫瑰》,《隔岸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