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力/石头这个哨兵（外三章）
让我们以阅读的方式相遇相知
石头这个哨兵
（外三章）
沈力
作为一个哨兵
我潜伏在山上
是为了偷听草的动静
木的行踪
一旦它们在春天
揭竿而起，顺势而上
草木皆兵
那将是一场荒凉的灾难
我在峡谷埋伏了风声
在天空埋伏了雨雪
在云雾里埋伏了闪电和雷
只要它们静观其变
就可以浇灭一场大火
平息一场纷争
如果这样还不行
我就雨点般向它们砸去
把他们瓦解，隔离在山头
从此，草是草，木是木
中间是我，石头这个哨兵
那些地里的麦子
长了一季又一季
最终都倒在了地里
如同我的胡子一样
在地里疯长
长到人的高度
被人一刀一刀地割去
伴随着镰刀发出的
咔嚓咔嚓的声响
一个上午
放倒一大片
像狗啃的一样
整齐不一
被割去的胡子
离开了我的下巴
脱离了我的身体
暴露在光天化日里
站在寒流肆虐的冬天
欲哭无泪
哀伤过后挂满冰凌
那些割了我胡子的人
他们别有用心
把它捆成捆，扎成人
插进地里，假装有人
善良的胡子
正义的胡子
转眼变了心
成了狐假虎威的胡子
装模作样的胡子
诡计多端的胡子
心怀叵测的胡子
吓跑了奸诈的乌鸦
狡猾的狐狸
凶残的野猪
笑里藏刀的野狼
留在我下巴上的胡茬
一夜之间变老了
看上去更像一片
无人看管的荒山
蓝天在上，沃土在下
鸟儿衔在嘴里的种子
意外地，掉进黄狗刨好的坑
谁制造的陷阱，天衣无缝
无法避免地，被泥土掩盖
我被迫在这里长出根，伸出手
长出头，从小树长成大树
白天，抬头看看天
那些欢笑的风，围着我转
她们的内心，都在狂奔
天黑了，寻找自由的鸟儿
又回到系在我枝头上的窝
只有在这儿，它们觉得像个家
有时，它们叽叽喳喳
唱一些我听不懂的歌
让我陷入长久的沉思
我想着，长在哪里都是长
岁数大了，也懒得挪窝
就在这里扎根吧
这里的山需要我，水需要我
风沙需要我
我愿意为它们挡住
来自山谷的风
城里入侵的雾
因为，山谷的风穿骨
城里的雾有毒
本想让身体长得更高挑
眉毛更弯
好让人们为此发出赞叹，可
秋风过后
人们，就来算账
先割断我的根
让我脱离了土地
滴干最后一滴血
倒在地里，慢慢死去
无力杵在荒野
等着，捆上马背
麦场上
太阳吸干了水分
人们卷起裤腿，左右开弓
荞棒落在身上
锤打着空心的躯壳
继续掏空内脏
剥走最后一颗荞粒
再也无力支撑
没有气息的桔杆
我由此走完了
从一棵青苗
到一颗荞粒的一生
沈力简介
SHENLI JIANJIE
沈力，80后，出生于云南昭通大山包。作品散见于《中国国土资源报》《云南日报》《边疆文学》《滇池》等报刊，著有诗集《千年一吻》，长篇纪实文学《他乡是故乡》（与沈洋合著）。中篇小说《我和三甲有个约定》改编为同名电影系36集热播抗战电视剧《锻刀》文学脚本原创作者之一。 现为云南省作协会员、省曲艺家协会理事，四级编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