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亩方塘】母亲

母  亲

笨 笨

母亲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农村妇女。她一辈子没上过学，认识的字都是结婚后父亲教给她的。母亲是个极聪明的人，家里孩子多，事情也多，可母亲还是学会了看书，也能写一些简单的字。母亲她很喜欢看小人书，每每我带回一本两本的，她总是爱不释手，盘腿坐在炕上，双手捧着，一字一顿读得入神。

然而母亲这单纯且唯一的爱好却曾经被我无知地利用过一次，至今记忆犹新。

十岁那年，父亲在县城教书，母亲在家中操持家务。几个孩子的饮食起居，三十多亩地，都落在母亲瘦弱的肩膀上。无论母亲多么忙碌，仍将她全部的爱融入到我们兄妹生活的点点滴滴。我们衣裤上每一针一线都缝进了她对我们浓浓的爱意，每一道简单的饭菜都饱含着她无尽的细腻。

和母亲一样，我也非常喜欢看小人书，可因为家庭太贫寒，我不能像别的孩子一样坐在街头书摊旁，饱餐那2分钱一本小人书的文化大餐。只能远远地立在墙角，眼馋着那些花花绿绿摆满一地的小人书。什么时候能美美地看一顿小人书便顺理成章的成了我最大的愿望。

这个愿望其实在不久就实现了，然而满足愿望的手段竟是那么自私，那么的不可原谅。

一天中饭后，母亲打开了家里唯一锁着的抽屉找东西。我无意瞥见抽屉里安静地躺着两张十元大钞，那么刺眼。小小的心忽然不安起来，在上学的路上，钞票上的图案不断出现在脑海中，最终幻化成一张张五颜六色的小人书封面，在眼前飘着，不断地招手。

尽管我一直吞着口水企图把不该有的想法压制回去，可终究没能忍住诱惑。晚饭后，在母亲出去喂羊，我蹑手蹑脚地溜进屋，蹲下身子，把小小的手顺着抽屉下方的缝隙伸了进去。摸到钞票时，心像要跳出嗓子眼来，然而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紧紧地把它攥在手心里向小人书摊飞快地跑去。

此后一段时间，母亲对我很好。因为我把那张偷出来的钞票换成了差不多一百本小人书寄放在同学家里，隔天带回几本谎称借回来让妈妈看，母亲自然看得津津有味，可是我的心却始终惶惶不安。

纸里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天渐入冬，有一日，妈妈边收拾饭桌边说：“过几天是你爷爷的忌日，你爸留了二十块钱让买只羊。”妈妈后面不知道还说了些什么，我已经不知道了，因为当时已经吓傻了。我一声不吭地坐在炕沿边上，看着母亲收拾桌子，洗锅……一直到打开抽屉。

母亲是个极聪明的女人，打开抽屉的一瞬间她愣住了，但也只惊愕了几秒钟，几秒钟后她已经将事情理得清清楚楚了。那次，母亲狠狠地打了我，边打边哭，我也哭。现在想来当时胆子实在太大了，那么艰难的日子，我几乎挥霍了老爸一个月的收入。

母亲老了，我长大了。再大的过错也被时间演绎得漫不经心，现在母亲在一起还偶尔说起这件事情。母亲自然不停地唠叨家太穷没让我们过上好日子，看书都要偷钱去买。

儿女的眼睛盯在光阴上，妈妈的目光总落在儿女身上。母亲老了，腿脚不灵便了。每次去看望母亲，她老人家都执意不要我动手，亲自给我沏杯茶，然后坐在我身边或回忆或说笑。掰着指头算孙子多少岁了，算孙女还有几年该高考了。看着母亲那筋脉突兀的手和爬满了沟壑的脸，心里总是很难受。母亲记得我们成长路上的每一个细节，多大开口说话的，什么时候学会走路的……可我却不知母亲眼角何时添了皱纹，鬓角何时落了清霜。做母亲的，已经习惯了被我们疏忽，可她那颗心却无怨无悔地随着我们漂泊。

本栏责编：白庐

【作者档案】

笨笨：原名李玉平，同心一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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