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歌:彭州西海,平原人的恋海情结,都市静心休闲的好去处

陈跃碧:慢生活是丽江的标签?你还忽略了它的文化特色|夏洪摄影

图文/舟歌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人们往往对一些事、一些人、一些地方产生敬慕之情,永远记住并怀念。因为,它们是你生命情感的符号,是你的信念所托、生命所依。西海是个我永远值得记住并怀念的地方。不知不觉中,她对我的生活已是那样的重要,我把对故乡的那种感恩之情,同样赋予她,她是我心中的又一故乡。
西海其实不是海,是一块残存于都市楼群之间的小旮旯。在彭州市西郊安居苑前,你会见到她平凡而普通的姿影。尽管她不安于城市的荒废和遗弃,她还是会用热情拥抱你。在挖掘机的隆隆马达声不断逼近的烦躁中,你会在她的怀抱找到宁静和安谧。
西海在纯朴中见真美,她是平原身上的一块肉啊!是一种美好的夙愿吧,人们很早就把这个非常普通的地方叫西海。我翻了很多资料,也没有查出对她的确切记载。不管怎么说,我还是非常喜欢这个地方,叫西海这个名字,因为我是个“恋海情结”很重的人。我家在川西平原西北部的彭州市,从幼至今,我还未见过真正的大海呢。四年前,我两次去过福州,一年前我又在广西贵港待了半年,算是我离大海最近的时候吧。我对西海的情结是缘于六年前,我从彭州市城区绣城路搬迁到西南市街居住以后。从我居住的小区向西南,穿过一条狭窄而残破的小道,就来到了西海。
眼前的西海其实是一片荒芜了的菜地,相信她早已纳入城市建设规划的蓝图。村民好像在等待拆迁的音讯,一些土地暂时处于休耕,新的建设尚未跟上,这就使这块幸存的土地暂时保存田野农家的原始生态体貌。这里树林繁茂,翠竹掩映,农舍依依,肥沃的菜地安然铺展,在农夫的耕耘下,生长着繁荣和生机。柳河从其身边欢快而过,穿过河道垂柳的遮帘,花花地流向远方,给西海平添了一种激跃之美,更加衬托出此处的闲适。
西海的美,是听从四时季节召唤的,不同时候有不同的主题和风格。我常常感觉到西海就像平原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在城市的繁华中,她用疲劳的方式离开母体,然而仍不改过去的尊严。在她的纯朴中,我看见了一种真美。春天,树木争先恐后地吐出嫩绿的小芽,些微的野草从大地的沉睡中探出勇敢的头颅,浴着春阳的小鸟抓紧时间觅食、恋爱、繁殖新的生命,那些院前院后的桃李也绽蕊吐霞。成片的油菜,要不了多久,也会腾起浓浓的黄云,占领西海春天的胸怀。啊,你这时会感到春意融融,你会在此流连忘返,被这春的激情打动。来到这里,你的内心就开始燃烧;夏天,无边的绿会使你陷入激情的深渊。那柳那竹的一身玉翠不必说,暂时幸免于砍伐的各种杂树,舒展着翠绿的枝丫。在此闲憩,除了偶尔几片阳光的碎片会洒落在你身上,毒日头的利剑是不会刺伤你的。你可以在此倾听悠扬的蝉鸣和欢快的鸟声,说不定谁家的菜地上还会闪现出一些个从此路过的红男绿女的倩影。即使是秋天和冬天,这里的生机也不会完全凋零和枯萎。因为那生长在菜地里的嫩绿蔬菜,从未间断过。一年四季,给这片土地以勃勃生机。在这里随时可见农夫躬耕的身影,让你可以去尽情分享那劳动中的喜悦。
其实,静下心来想,西海的四季更替,不正代表人生的四个阶段吗?杨柳吐绿、菜花涌涛的春天是少年;绿色覆盖,万物葱茏的夏天是青年;果实累累,蕴含风情的秋天是中年;而树木凋枯,光秃凄冷的冬天是暮年。人生的四季,是不会逆转的,而西海春后是夏,夏后是秋,秋后是冬,冬后又是春,生命的秘密和意义在此永恒演绎。
我的“读书台”,诗的灵泉在此涌流
西海并不是没有“海”。在她静静的一角,有一湖深深的水塘,它掩藏在垂柳和苟树浓密的眉毛下,像智者黑色的慧眼,深不可测,充满灵光,整日注目蓝天白云。你静静的等待,会看见数不清的鱼儿像漂浮在水面的树叶,在阳光下翻飞。如果你运气好,还可以看见夹杂在鱼群中的红鲤,像充满柔性的枫叶向你游来。西海也有“山”,那是湖旁堆得很高,不知某建筑工地偷偷堆放在此的废土石。在我的记忆中,这“山”已经存在有好几年了,就这样巍巍地耸立,现在早已长满了野草,我还看见有几株不知名的树已高如待嫁的姑娘。如果你有兴趣,可以像小鸟一样登临这“山”,去“俯瞰”西海的尊容。鲁迅先生儿时充满童趣的百草园,很快就被枯燥的“三味书屋”所取代。我敬慕的法国文学家法布尔为获得一块观察研究昆虫的“荒石园”,几乎倾其一生的积蓄。而我的“西海”,是如此地容易获得,只要我走近她,她就属于我的了。她就像我的故乡,无私地养育我,而不向我索取一点什么。她的胸怀是如此的仁慈和宽厚。
西海是美的,这美的西海是我的天然“读书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我知道,一千多年前,写下这千古绝唱的陈子昂,他在四川射洪老家就有个著名的读书台,被历史传为佳话。而今,我也有一个理想的“读书台”了,它就在西海。
西海树竹繁茂,是都市静心休闲的好去处。不知什么时候,三家卖盖碗茶的老板看好这个地方,在翠竹掩映,绿树环抱的西海林中搭起临时茶桌,生意一直都很火红。靠北的陈姓一家还用水泥、砖头、瓷砖砌起了固定的茶座。那血红色的瓷砖覆盖的茶座很鲜艳,充满一种向上的朴素美。它就成了我天然的“读书台”了,我感到非常满足。这小小的茶座,占领了我很多时间。早上上班之前,下午下班之后,就是在黄昏时候,我也要来这里走一走,好像能捡拾到什么东西似的。从荷马史诗到诗经,从屈原到鲁迅,我在此不知结识了多少智者文豪。梭罗、左拉、蒙田、卢梭、都德、法布尔、里尔克、雨果、施笃姆、惠特曼、波德莱尔、泰戈尔,陶潜、李白、杜甫、苏东坡、巴金、冰心、朱自清、徐志摩、舒婷、刘庆帮、铁凝……我会为你背出一长串我喜爱的作家名字,他们就像天上的星星不断闪烁着智慧的荣光,给我方向和力量。我朗朗地诵读,或默默地品思他们光芒万丈的杰作。在那文字的间距里寻找智慧和灵感。我记得我曾在此读普希金诗《自由颂》时的浪漫,读杰克·伦敦《热爱生命》时的沉着,读瓦雷里《海滨墓园》时的灵动,读《顾城文集》时的激跃……在这里,我捧着托翁砖块似的《战争与和平》,用整个心灵去贴近雨果的《悲惨世界》和《巴黎圣母院》。
奇迹真的出现了,灵光频频照耀着我。就在我阅读稍歇的片刻,抬头注目西海,翠竹、绿叶,土地上耕作的长者和长势良好的蔬菜,从此路过的倩影,那菜花的海浪和玉米的青纱帐,甚至从天空飞来的一群灰鸽,都随缪斯的灵感走进了我的诗歌。我在此写出《挖地》、《五月》、《田埂》、《土豆》、《玉米》、《豆子》等很多对平原、土地和母亲怀有真挚之爱的诗作。严格意义上说,我近两年来的一切创作都是在西海完成的。在这小小的土地上,我收获了那么多东西。在这里,我诗的灵泉不断涌流。
永远的西海,我的精神家园
一个没有文化的城市,就好像是建筑在沙漠上的模型玩具。精神是人生大树上翠绿的叶片,生命因此而充满生机。我之所以将西海认作我的精神家园,是因为我在此就像在我“葛仙山下,野鸭河畔”的故乡官仓古村一样,不断汲纳着诗歌的创作灵感。我站在西海的土地上,就像投入了故乡的怀抱,投入了平原的怀抱。
我从小就感受到了平原的胸怀和力量,她就是我另一层意义上的母亲,她的胸怀是那样的仁慈和坦荡。她广袤的土地承载着多少欢乐和悲伤。在我儿时的故乡,春天,农夫银白的犁铧,翻起黑油油的沃土,像波浪涌向远方。泥土和腐烂后的紫云英搅和在一起,充满一种田野独有的清香。梨花白,菜花黄,而那有间奏的蛙鼓,催人勤劳。这时,我知道是平原母亲又在开始孕育了;夏天,金黄的小麦丰收之后,平原在一种宁静的氛围中,滋润着另一种和谐,渐渐地有一种力随那铺天盖地的绿色秧浪从远方涌来。夏夜,和大人一起纳凉,我会和小伙伴们高兴地背诵起一首叫《萤火虫》的儿歌:“虫虫小,虫虫亮,虫虫歇在我身上;虫虫飞,虫虫亮,虫虫带我到天上。”;秋天,桂花香,月儿圆,稻谷黄。农夫收割的拌桶像小船似的航行在平原金色的稻浪之中,那无边的沉甸甸的稻谷开始涌进农家等待的粮仓;冬天,收获后的平原呈现出一片荒凉之美,野菊花像金币闪烁在田埂,无数的稻草被堆成草垛,作为耕牛的食料和农家过冬的柴火。那青青的麦苗和间隔的蔬菜又从那单调的平原上生长起来了。这时,或许还会洒落几场南方的小雪。然而,平原总是在积储能量迎接寒冷的挑战,她要奔向另一个春天。
可是,这些美好的景色和情致仿佛已成记忆。是谁将我的平原变脸,是什么在改变我充满诗情画意的平原呢?我儿时记忆中的川西平原在哪里呢?我常常在一栋栋高楼之间穿梭,在纵横的立交桥上迷路,在撂荒的土地上徘徊,在华灯闪烁的街道上忙走,在匆匆忙忙的人流中惆怅。我在寻找平原远去的背影,喜悦而失意,满足而失落。我看见平原乘着时代的列车驶向繁华和蓁荣,我一刻也不敢放慢脚步呀。因此,我对平原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我怕那“菜花涌的平原”、那“稻花香的平原”永远从我忙碌的眼前消失,走进我的记忆。我怕我这只小鸟在飞倦了的时候找不到停歇的树枝,我怕我这只坚守在田野里的青蛙悲伤时没有哭泣的地方而高兴时再也找不到歌唱的地方。我怕我们天天吃着从远方用火车和汽车运来的粮食而感受不到自己土地上泥土的味道。我多么惧怕有一天,我们的脚下全是水泥地皮或大理石、彩色地毯,再也找不到土地的影子。
其实,我对西海的感情最终就是源于这个“平原情结”。我真的害怕有一天,我美丽的西海会突然从我的眼前消失,因为城市建设的挖掘机的声音正在向此逼近。那时,我会是多么的失落和孤寂,一定会像找不到巢儿的小鸟,“绕树三匝”。那时,我诗的翅膀又“何枝可依”呢?但是,我看见西海这残存在都市一角的弹丸之地上,还有农夫在上面耕作,我感到非常欣慰。我相信,有一天,眼前的西海肯定要从我的生活中消失,因为有很多开发商或许早已觊觎着她的善美和前景。但不论怎样,西海在我心中的位置都将永存,她是我心中真正的大海,是我的“精神家园”。我为什么要用如此庄重的笔墨去倾注对一个偏僻角落的感恩之情呢?因为,这是我在向一个美好的过去告别,向一种平原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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