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李光福《人和藏獒到底谁错了》
文/李光福
【作者简介】李光福，绵阳市北川县人，除了运动，酷爱读书，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作品散见于多家报刊杂志及网络媒体。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有人把生活在我国西部高原上的狗，分为三类：看家狗、领地狗和流浪狗。藏獒在藏语里的意思是拴系的犬，当仁不让属于看家狗。藏獒只是狗，却有着东方神犬、犬中之王等美誉，因为它是举世公认的最陈旧而仅存于世的稀有犬种。
狗是人类最忠诚的朋友，替人类看家护院。然而，一些生活富足的人，却把狗当成了玩物，像呵护“小三”一样惯着宠着，整天搂在怀里，甚至还像人一样被穿上了漂亮的衣服。在狗的家族中，藏獒因其彪悍的体貌特征，无论如何也伪装不出小鸟依人般的温情脉脉，永远也享受不到被主人搂抱在怀里的那份亲密与殊荣。
不管岁月如何变迁，时光如何更替，藏獒固执地坚守着西藏的家园不曾动摇，也从未改变。可是，曾经一些土豪和爱狗人士对藏獒一度钟爱有加，一条品貌端正，血统纯正的藏獒，身价超过了百万，真可谓“一狗千金”。因身价的飙升，使它失去了应有的自由和快乐，过上了牢狱般的生活，在高大坚固的铁笼里，一日三餐保质保量，不需看家，只需长个。
我刚到藏北安多不久的一个午后，顶着当头烈日，陪着老王在屋后的草地上散步，几行浑厚而雄壮的狂吠声，打破了高原的宁静。我置疑地看着老王，脚步却向狗的方向移去。老王边走边说，疯狗。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警告我。
我们来到库房旁边的屋檐下，约莫人高的铁笼里，关着一只狮子似的藏獒。我们站在铁笼旁驻足观望，藏獒像因冤投牢的囚犯，一声比一声更加悠长，用身体疯狂地撞击着铁笼，像是在对我们诉说着心酸，更像是在冲着我们发泄心中的愤懑。我对藏獒的来历充满了好奇，还没开口问，老王便说，这是一条疯獒。曾经一位因养獒而暴富的商人，发现它性情暴躁，喜怒无常，天天给它喂食，却不敢靠近。放归原野，担心出笼伤人，杀之又于心不忍，于是连同铁笼搬到了这里。
我知道，藏獒的记忆力超强，有一獒不护二主的说法。我不知道，眼前的这条藏獒已经几易其主了，或许它一直在苦苦等待和思念着养育它的第一位主人。历史上，有刘禅装疯，司马懿装病，王文韶装聋，他们都胸怀各自的目的。难道，藏獒也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有，恐怕只有藏獒才知道。
寂寞的高原，只有时间显得无比富足。我常常独自来到藏獒笼子旁边，静静地看着它，它也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在目光的对峙中，我读懂了它眼神中的乞求与哀告。它像一个犯错的孩子，显得孤独而委曲，渐渐地垂下眼帘，把目光放得很低很低，甚至匍匐在地，把头放在两腿之间。它在威振百兽的霸气中，表现出了罕见的诚服。我觉得它并没有疯，只是在人类对藏獒的有限认知中，它表现得确实像疯狗。尽管藏獒的身价昂贵，却没人愿意去接近一条精神异常的獒，就连它的一日三餐，也变得饥饱无常。那以后，我每天给它的饭盆里放些剩饭剩菜，间隔几天，更换一次饮水。
在一个飘雪的上午，我又来到了铁笼旁，像探监似的隔着栅栏，蹲在它的面前，四目相望。我告诉它：我即将离开高原，回到我的故乡，以后再不能陪你说话，三餐给你喂食。它仿佛听懂了我的话，拼命地想挤出铁笼。我拍了拍它的脑袋，它用两条前腿把我的手臂死死夹住，多想把我留下来，抑或让我带着它离开这个地方，永远不要再分开。
凛冽的寒风向我扑来，汽笛也在不断鸣叫。我狠心地甩开它的两条前腿，站起身来时，它像一个孩子似地眼含热泪，奋力嘶嚎。我强忍泪水，转过身去，听见它把铁笼撞得更响……
那以后，我一直在想，铁笼中的藏獒果真疯了吗？如果没有疯，可为什么见过它的人，一致认为它疯了呢？
人和藏獒到底谁错了？我不知道。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