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文美 | 乡村的秋夜

乡村的秋夜

江都  章文美

作者章文美先生，70后。现供职于扬州市江都区高徐中学。

秋夜很美，乡村的秋夜更美！

当夕阳把最后一抹余晖洒向大地的时候，夜幕徐徐落下，乡村的秋夜便渐渐入梦。

乡村的秋夜很美，如梦似幻。皎洁的月儿爬上半空，像一枚徽章别在村口上方，也像游子的眼睛凝望着久别的故土。浮云涌来，像水波一样漫过月亮，逐渐扩散开去，辽阔的夜空露出了一片白色的沙滩。远远望去，夜晚的村庄俨然一幅悬挂着的水墨丹青。

一条湾湾的小河从村庄穿越而过，宛若一根被风吹皱了的白色丝带飘向远方，又像一根被逐渐紧绷起来的古老琴弦担在村庄之上，鱼儿跃出水面，拨动着琴弦，发出清亮的声音。清冷的月光洒在波平如练的河面上，仿佛被揉碎的白银闪着耀眼的光芒。水中藻荇交横，与一座座民居的倒影相互掩映，美不胜收。

一座座民居静默在暮色中，像一座座精致的城堡。白色的灯光穿越网格玻璃射向远方，映照在年迈的母亲日思夜念的泪光里。乡村的民居通常有个四方小院，小院东边或西边有个厨房，厨房的墙壁上通常都开个木头小方窗。小方窗通风透气，可以扔杂物，也是与左邻右舍对话的窗口。儿时的母亲时常站在小方窗旁嘱咐我控制住火塘里的火势。就在我挥动火钳，猛烈扑住火焰的时候，一连串的“咔嚓”声告诉我，母亲已经在碗口上磕破了好几个鸡蛋，那一分为二的蛋壳正越过小窗口飘向窗外的菜园。破碎的蛋壳或仰着，或反扣着，赫然分布在碧绿的韭菜林间。中午时分，邻家小孩时常端着个小磁碗依到木窗口，用稚嫩的口吻传达他妈妈的旨意：“我妈让我跟你家借点盐。”盐借好后，小孩子转身便消失在从窗口挤出去的白色雾气中。

乡村的秋夜美得宁静，也美得丰硕。沿着小河边徜徉于水泥步道，果蔬飘香，沁入心脾。沾满露水的扁豆湿了衣袖，让我重新找回了童年嬉戏的兴致。芋头有猫耳朵一般的硕大叶片，叶片上聚集了一颗颗饱满的露珠，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晶莹剔透。那是母亲驼着背流下的滴滴汗珠，也是家里一直等着我的那只老花猫澄澈的眼睛。

月色如水，铺满庭院。庭院里有一个个浅浅的谷堆，像小山似的飘浮在平静的水面。谷堆里写满父亲的散文诗，也流淌着母亲的生命之河。谷堆里承载着世代乡民穷极一生也做不完的一场梦。乡村的野风绕着谷堆悠悠转动，在此起彼伏的犬吠声中打着旋儿，卷起阵阵稻谷的香气，和着深秋的味道一齐被吸进胸腔，惬意极了。

月色愈加皎洁，分不清哪是白天，哪是黑夜。可爱的公鸡们不分昼夜地啼鸣，似乎能将伟人笔下“一唱雄鸡天下白”的经典绝唱全盘否定。伫立村口，满脑子立刻浮现出“金鸡报晓”“鸡犬相闻“半夜鸡叫”“闻鸡起舞”等一连串的成语故事来；也浮现出“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的美妙诗句。这些故事与诗句瞬间赋予了乡村秋夜厚重的历史与灿烂的诗意。

月亮渐渐西去，在乡村的头顶上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睡在老家床上，凝望着旧时的家具，闻着稻谷的香味，耳畔传来隐隐约约的鹧鸪鸣叫。“咕咕咕——咕”，多么熟悉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从漫长的时光隧道中氤氲而至，又像从我的心底喷薄而出，响彻整座村庄。

乡村的秋夜是柔和的，是静谧的，这里没有城市的喧嚣；乡村的秋夜是动听的，这里回响着我们成长的旋律；乡村的秋夜是丰硕的，这里绽放过我们童年、少年的美好，也孕育着乡村幸福灿烂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