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白山賦

作品原文

《长白山赋》并序 吴兆骞

长白山者,盖东方之乔岳也。晋臣袁宏有言曰:东方,万物之所始。山岳,神灵之所宅。我国家肇基震域,诞抚乾图,景历万年,鸿规四表,则兹山者,所以昭应皇舆,合祥帝室,与有巢之石楼,少典之轩台,同焜耀于方载者也。皇上圣文临宁,神武膺符,庆洽人只,化隆海岳,仰钦祖德,报礼神丘,爰诏侍臣致崇禋秩牲璧俪於群,望怀柔及於百神,瑞检云陈,穹坛星丽,煌煌乎。圣世之盛仪,埒虞柴而轶汉祀矣。夫南山荐馨,班固以小臣作颂,西岳展礼,杜甫以布衣献赋,草莽微臣,窃附斯义,乃作赋曰:

猗兹山之峻极,眇群岳而独尊。体青琱以出震,标皓灵而烛坤。揭龙荒而作镇,頫鹏溟以为门,参二仪兮永峙,表三成兮莫伦,徒观其大势也,则嶻嶭嶜崟,穹窿嵣峡,窈邈嶙崓,坛漫莽䍚,回漠漠以横被,崛峣峣而极上。岠辽碣畷朔壖,輢挹娄睨朝鲜,亘乔基于千里,造曾椒于九天,赫兮无俦,峭兮回拔,岭轮纠以争互,岩岿嶬而相岲,峰千仞兮缟曜,壁万寻兮琼洁,郁骋险兮横雰,訬负高兮滞霓。洵东极之神隩,讵西昆之可埓。

尔乃循览四麓,考其周缀,爰有黑松巨林,镺蔓黝邃,羾天有极,萦地靡际,既貤坂而连延,亦笼山而嶊嶉,根欐佹以鳞罗,叶緁猎而羽翳,挐茎含飚以郁蓊,攒柯罥雾而丛倚,䨠兮沈沈,䨴兮黖黖,歘阴火于空心,蹙阳波于槎蘖。乍顿道而欹卧,忽摧壑而侧植。信亥步之未迹,知禹榘之莫暨。于是黛凝复嶂,烟暝虚岚,森梢陬互插,湿嶃嵓景,晻㫲兮罕曜途,㳴<氵臽欠>兮增湍币,层阴于遥巘,髳荒径于修峦,杳慌罔兮昼含暮儵,寥窲兮夏凝寒其中。

乃有黑雕青鹞,苍鹰素鹘,皎鹄碧<<西大>鸟>,迅鷣俊<乞鸟>,风腾猛脑,霜披劲翮,咔吭軥輖,奋翰<羽矞><羽戊>,或命俦于杪颠,或接巢于枝格,瞵金眸兮高睇,厉青骹兮下击,缁采頳辉,殊材异质,喧咶相惊,淰跃自鵹,鼓觜距以增响,毻羽毛而成积,极翔群之诡错,咸沸卉而斯集。若夫甝虪之俦,昆駼之属,伏<虎武>长啸,豪豨振亍,麕麚昏髟于积岨,熊彪睒瞲于丛木,豺貘断断以猛噬,豜豵惊透而纷逐,般首劲角,圜题从目,昏嘷晨呴,风驰雷䟮,栗林振壑,殷岩駴谷。至乃青鼲黄鼬,华貂文豽,挺修毫之温润,含雕采之炜烈,豆目睗睒,麦髯狎猎,栖迹曾冰,冐踪盛雪,窜木末而腾趠,穴岩覆而竞捷。羗托体于寒陬,畴効珍于华阙,伊奇类之夥够,嗟难得而殚说。尔乃林径欲竆,迒蹊半墤,转千盘而渐高,岀九折而逾碍,纡蹇产竦,<山会>㟋豁修,渚响湍濑,萦濯龙之沧渊,欱纳莺之双派。殷雷地底,倒景天外,骇河流之凌薄,划岩垧而訇磕,栈郁盘于回溪,路厜<义>于巉呝,涧凝空兮谁涉,岩践虚兮俨对。于是豁闭直裂,嵽嵲如凭,抗术阡于鸟际,超轨躅于云层,邈半汉以上跻,轶隆岭而究升,周步山极肆目,岩陉旷若砥原,坦若广庭,纤条不竦,殊榛罕茎,寒芜莽莽,石道冥冥,何嶒凌外峙而唐坛内平。

尔乃群峦结瑶以峻起,千岩削玉以攒立,頵砡含皓以卷垣,<山坙><山施去方>缭素而丛袭,簉五色以相焕,绵千里而环幂,类瑶台之偃蹇,宛琼山之崱屴。仰重霄兮可扪,俯下方兮无极,互阴晴于肤寸,揽星辰于盈尺,伏岑<山敖>而返眺,讶雷雨之下黑。爰有千龄之冰,太始之雪,嵌空<山舀>窞,并凌庨岊,六尺皑皑,袤丈嶫嶫,迎素秋而竞飞,涉朱炎而自冽。嶰壑森凄以月鉴,峡峤烱晃而镜彻,乍消长于新故,畴单究其融结,纷衔跃兮远映,何吹律兮可热。从山趾至颠高二百里,其上冰雪丛积,历夏不消。

尔其混同之本,鸭绿之源,谺为神池,以宅乎其间。曾阑广潒,灵液沦涟,振以曲碕之巉崪,缭以襄岸之骈田,含靓如拭,积明若空,乍风披以潋滟,倏霞蒸而溃渱,凿翠启鳣湍之径,蹑云构鲛人之宫尔。乃疏隘陿穴,厱硿跳潜,沫验奔潨,濆阿而瀥瀑,霅砅岩而澒溶,徂南骤北趍,浥聚谼淯灵源于千顷,瀹神委于二江,若其嵁窦之所潜,演穹廅之所澓。激漼似碓,投洞若机,疾并腾倾而洒珠,遂奔扬而缀壁,群流既渫,四派乃驰,瀺灂崇岑,喧逐峻歧。飒沓雨集,潎列烟霏,挂流曾碧之表,沦波空翠之隈,倒银潢而半泻,矫皓<虫兄>而回飞。于是澹泞安翔,盌鳣四会,溔溔混涛,滮滮振濑,抑鱼龙之余怒,集大坻而为汇,㴸兮永指,晶兮徐迈,出乎松花之陬,注乎乌龙之外。所以宣天纲之含布,壮朔野之襟带,若考其环奇之所窟宅,珍玮之所景彰,则夜珠流照于素波,頳玉摅采于青冈,人参抗茎于椵阴,良楛挺奇于松阳。灵跂骖螭而容与,羽人抚鹤而栖翔。毕山经以撰异莫兹岳之灵长。至其岀纳望曦,怀吐云雾,苞阴阳以灵秘,通元漠而神护,小众山於堥敦,眇七表於指顾,岖嵚则千币未殚,缥碧则万重纷聚。

顿挺拔之地轴,俛嵳峩之天柱,故能上当辰曜仰褫,帝居抗基卓荦。翔势扶舆,踞苍门而表神宅,并青岱而辟仙闾,赫彤云之昼,焯紫气之晨,敷孕造夏之玉字,识临代之宝符,启潜跃于圣祖,臻景铄于皇图,藏瑶牒兮可竢,涌金精兮讵诬,端我清兮亿载,永作固兮不渝。

(录自《秋笳集》)

作者简介

吴兆骞(1631~1684)清初诗人。字汉槎(音[chá]),号季子,吴江松陵镇(今属江苏苏州)人。少有才名,与华亭彭师度、宜兴陈维崧有"江左三凤凰"之号。顺治十四年科场案,无辜遭累,遣戍宁古塔二十三年,友人顾贞观恳求于纳兰性德,后经性德父明珠营救,得以赎还。归后三年而卒。诗作慷慨悲凉,独奏边音,因有"边塞诗人"之誉,著有《秋笳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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