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忘记——我的以色列之行(12)
(十二)
清晨的埃拉特与昨夜的靡丽很是不同,虽有些躁,依然明朗。旁边的飞机场偶尔有飞机起降,也不觉吵,看飞机从头顶飞过,还蛮有趣。薄薄的雾与海对面是约旦的亚喀巴。第一次海外租车还车,本有些小惴惴,结果很快,信心大增,事实证明海外自驾是非常好的旅行方式。乘出租车沿隔离网开不远就是口岸,以色列和约旦签订和平协议后在三处开放口岸,此处是南部口岸,据说也是最便捷的。下车时司机特别嘱咐要注意约旦的出租车,坏人很多。
以方离岸手续只有两步——交税,登记,交税处可以换约旦第纳尔,登记也很轻松,有没有入关时发的蓝票都行。约旦这边的办事效率就差很多,同样是两步——登记、签证,慢悠悠的要等很久。阿拉伯人比犹太人热情许多,一直微笑;我瞅瞅几名警察油光锃亮的头发,也跟着笑个不停。提前从网上买好约旦pass,方便通关,又有优惠,还包含约旦主要景点的门票,值得推荐。草草安检之后,正式走进约旦,虽然抱着每个拉客的都不是好人的警惕,可因为没车可选,也只得将就上了一辆。司机说他就是佩特拉人,态度不错,还送冰水,单程要价50第纳尔(相当于500人民币)与口岸外提示的价格接近,渐渐也就放松下来,欣赏车窗外荒山大漠的景色。在国外旅行,特别是自由行,我一般本着吃亏就是占便宜的心态,不过分讨价还价,总以时间最短、安全第一为要。闲聊中与司机定下后面二日行程的包车事宜,说好总共100第纳尔。
车程超过两个小时,触目所及皆是尘沙漫漫,一片焦黄,久了犯困。正迷糊中,司机说佩特拉山观景台到了,下车才知道是处购物商店。在商店楼顶拍几张照,赤色群山,尽是褶皱,一副饱经沧桑的模样。店中的旅游纪念品没啥特色,只有一角的沙画可以看看。在玻璃瓶中,不同颜色的沙子通过小漏斗拉出简单的花样,骆驼、沙丘、太阳和月亮等等,填满后压紧,在封口处涂上胶水,即告完成。熟练的匠人三五分钟可完成一件,根据瓶子的大小要价5到10第纳尔不等,买一个算作纪念。翻过山梁就是瓦迪穆萨,古城遗址外的小镇,依山而建,狭窄拥挤,嘈杂着做旅游生意的人。我预订的宾馆就在景区大门口,最为方便,此处安保竟比海关还严。
正午的太阳晒得厉害,入口的一段路没有遮没有挡,也没什么可看,想着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就选择骑马去锡克峡谷,说是马费含在门票中,但要小费,其实并不合算,阿拉伯人的狡诘可见一斑。峡谷外的古迹基本都是墓地,一处顶上罗列四座方尖碑的大墓最有独特,之后再没见过相似的。锡克峡谷又称“蛇道”,是地震的产物,蜿蜒曲折,崖陡谷深,近2公里长,最窄处仅容一辆马车,是古城天然的门户。峡谷岩壁上留存几处石刻,有壁龛,有人像,残破到无法辨认用途。沿着峡谷壁开凿的水渠依然清晰,古城的主要水源来自谷外,就靠这条渠引入城中,当年古罗马人就依靠切断这条水道最终攻陷了这座城市。峡谷中除个别区域稍稍开阔外,总体是越走越窄,高处的岩石似乎要合拢起来,只剩一线天光。岩壁的主色调是红、橙、黄,细看还有其他变化,在阳光的直射、反射和折射下,呈现出瑰奇的光影。忽然从缝隙中看到藏宝库雕刻精美的门楣,那一刻的惊叹和震撼难以形容。回首来时路,茫茫沙海,苍苍群山,深深峡谷,原来只是高潮来临前的悠长序曲。
藏宝库好似一面屏风,正对着锡克峡谷出口。用整面岩石上雕刻出神殿般的建筑,上下两层,下层是三角型的门楣,上层是圆柱形的楼阁,用希腊式的石柱分隔出凹凸有致的立面,配合精美的雕像,比帕台农神庙还富于变化。功能性的结构件非常清晰,装饰用的雕像却残损严重,我感觉应是人为破坏,可能和穆斯林反对偶像崇拜有关。走近藏宝库,发现地下还有一层,更诧异它的用途,是神庙,还是陵墓,但肯定不是大盗藏金的宝库。我倾向于神庙,建于谷口或是对远方旅人的召唤,或是对引入城中水源的礼赞。纳巴泰人不知其从何来,散落居住在沙漠中的绿洲之上,善于凿刻洞穴和构建水系,具备沙漠生存的超强技能,从地中海、死海直到红海和两河流域都分布着他们游牧行商的足迹。商贸沟通开阔其眼界,积累其财富,使之有能力建造佩特拉这座杰出的都城。纳巴泰人的艺术兼收并蓄,希腊对其影响较深,也有埃及和两河流域的元素。从藏宝库开始租两匹毛驴代步,牵驴的贝都因小伙子愉快地当起导游。越往前走,越是开阔,规模宏大的城市铺展开来。与周边古城据山而建的模式截然不同,佩特拉古城像一个葫芦,嘴小肚大,群山环绕,倒暗合中国古代洞天福地的营造思路,越思量越有趣。
公元1世纪,佩特拉被罗马攻陷,成为犹太行省的一部分。古城由此进行大规模的罗马化改造,剧场、神殿、浴室以及柱廊林立的大道应有尽有,和典型的罗马城市没什么两样,其中剧场完全由山石凿成,算是一大特色。凿于山壁的纳巴泰墓穴和修于谷地的罗马城市建筑间还有不少空地,却看不到普通民居的踪迹,少数岩穴或可住人,但远远不够数万居民所用,我猜想纳巴泰人可能保留着游牧民族住帐篷的习惯。罗马大道旁有座恢宏的神殿,残存的石柱就有上百根。对面的山坡上建着拜占庭教堂,地面上铺着精美的马赛克,还有中东最大的古洗礼池。一般而言,东罗马帝国定基督教为国教后,神殿陆续改为教堂,此处两者皆存倒是奇怪。我猜是年代有先后,神殿应毁于教堂兴建之前。罗马大道的一端建有装饰性的城门,门外还有座神庙,仅余三面高墙,残存着拱的构造,这可使罗马人对建筑的杰出贡献。佩特拉地处非洲板块和欧亚板块之交,地震频发,这座古城最终的湮灭也正是因为几次大的地震和商路改道。
谷地的尽头又是群山,骑着毛驴走上山谷间的石阶,前往最远的一处景点——修道院。修道院是与藏宝库类似的建筑,细节雕刻略差一些,整体规模要大很多。修道院内是空荡荡的大厅,同样不能进入;修道院外是一片沙地和黄花,散放着驴和羊。牵驴的小伙子向我们展示徒手攀岩的本事,果然矫健,几下子就攀上修道院的屋顶。看着立陡的岩壁,我只能鼓鼓掌,一点尝试的念头都没有。都说修道院是欣赏日落的地方,时间还早,就在对面的茶馆中歇歇脚。茶馆的一半是岩穴,躺在里面防晒又清凉。遇上一对住在美国的华人母子,相谈甚欢,可巧又住在同一家宾馆,就相约一起玩佩特拉。日暮影斜,待久了也无趣,继续往更远的观景台走。山巅的凉棚插着约旦的国旗,随风漫卷。远眺群山,奔突连绵望不尽;夕阳正远,沙海更在夕阳外。等到7点半,依然没日落,想着山路难行,也就放弃了。
回程路上,太阳在身后已没了踪影,斜斜的夕照勾勒着山石的轮廓,点染着山石的色彩,尽情挥洒着最后的余晖。再到古城时,弯月已升,群星已现,神庙的残迹都沉到暮色里,远山的国王墓地仅剩一抹绯红。除去我们再无游人,此刻古城如此之静,走进锡克峡谷更是幽暗,用手机作手电,依稀指引着道路。走了好久,又看到一城灯火,终于出来了。正值斋月,穆斯林都在日落后晚餐,宾馆的自助餐依然开着,除按照教规不提供酒水外,食物品种很多,味道也还不错,为辛苦的一天画上完美的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