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剧本】刘宏宇《红姑》(十八)

文/刘宏宇

【作者简介】刘宏宇,常用笔名:毛颖、荆泓,实力派小说家、资深编剧,北京作协会员。著有《管的着吗你》《往事如烟》《红月亮》等多部长篇小说。主笔、主创多部影视剧本,其中《九死一生》(30集谍战剧)、《危机迷雾》(38集谍战剧)已在央视、北京大台播出,《婚姻变奏曲》(30集情感剧)、《阿佤兄弟》(电影)已拍摄完成。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第十八集

临近贵阳的官道(同17-59)·日·外

送灵长队悲戚徐行。

披麻戴孝、呆滞、冷漠的朱子桢骑驯马,搂着“显考朱公讳巽之灵”牌位,行进在巨大灵柩车前。两个家丁徒步随行。

灵柩车后,并行两辆带轿厢牛车。玉青桂娘各守一辆,徒步随行。

旁白:西医、红姑,都没能改变朱世南客死他乡的命运。他在一个清冷的凌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世。当时,陪伴在身边的,只有红姑……

镜头穿入玉青随行的牛车轿厢。

重孝、白纱蒙面的红姑满眼萧瑟。

旁白继续:红姑后来说,她当时在打盹儿,朱世南说了什么,没说什么,全然不知……

红姑掀开轿帘往外看,目光扫过桂娘、玉青、另一辆牛车、灵柩车、不断飘落的纸钱、注视他们的路人……

旁白继续:或许,是因为她对这个富有家族经济命脉的事实掌握;又或许,是慑于她毙杀二十多个持枪匪徒的手段,关于朱世南的死亡、临终遗言等敏感问题,竟没有任何针对她的质询、非议。

忽然刮起逆向劲风,原本向后飘洒的纸钱,或反向飘舞,或盘桓飞旋,有几枚扑打在朱子桢背身。

路人惊呼、躲避。

送灵队伍惶恐,稍显混乱。

桂娘念念有词,惊惧而虔诚地挪到灵柩旁,对灵柩猛拜。

旁白继续:可所有人都知道,死去的一家之主,给活着的人们,留下了一团乱麻!不知道该由谁去解开,终究能不能解开……

黔山警察局局长办公室·日·内

着中央军制服,佩少校军衔的火刚焦躁游走。

张局长无奈看他:不是兄弟不帮忙,真的是……

火刚:你是地主,警备部队驻地,上峰明确交代,该由你解决!

张局长:我明白!可……

火刚停下,瞪他:可你推三阻四,就是拖着不办!

张局长:冤枉啊!这几天,弟兄们里外都跑遍了!三四百号人,你让我咋安排啊?

火刚:你还知道是三四百号人哪?我提醒你,不光三四百号人,还有三四百杆枪!

张局长一震。

火刚:三四百号人枪真要全都到了位,总不能睡大街吧?!

张局长:真要睡大街,也是警察局的弟兄们去睡!你也看见了,警察局也就这点儿地方!别讲三四百,就是一百……(凑近、为难地作揖)通融通融……

火刚:我通融?我求你哪!(负气地作揖)拜托!

张局长:使不得使不得!(连连作揖)

火刚:行了!来点儿真的!作揖磕头管用的话,咱也不用磨牙了!

临近贵阳的官道·日·外

怪风过去,桂娘冲灵柩跪拜、叩头,叨念:老爷保佑朱家老少平安!老爷保佑……

她起身,蹒跚跑到前面,对马上的朱子桢:没事吧少爷?

朱子桢似没听见。

桂娘凑近:少爷……少爷!

朱子桢猛醒:啊?

桂娘:没事吧?

朱子桢:没事啊?有啥事?

桂娘: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蹒跚奔后边)

朱子桢瞥她背影,叨咕:神经兮兮的……

着素色服装,缠白色发带的木香掀起轿帘:桂娘!桂娘!

桂娘忙不迭跑近:在!在!

木香:刚才怎么了?吵吵嚷嚷的。

桂娘放下轿帘:没事没事……

木香掀起轿帘,桂娘急忙要放下。

木香瞪眼:干吗?憋闷死了!

桂娘:少奶奶没穿孝,还是放下帘子的好。让人看见……

木香:怎么没穿孝?要我披麻戴孝啊还?

桂娘:按规矩,是该披麻戴孝的。

木香:你……

桂娘:少奶奶嫌麻烦,夫人少爷没话,也不妨由着少奶奶。可外人看了,就怕笑话……

木香:笑话?你敢……

桂娘:我不敢。

木香噎住,恨恨放下轿帘。

木香轿厢·日·内

木香狠狠靠坐,气鼓鼓叨咕:嫌我给你们丢脸?我还没嫌你们呢!早知道还有这窝囊气,打死也不上这条路!

回忆镜头:

稍早前某夜,李林青寓所。

木香松松垮垮穿着17-64中的“浴袍式的软厚长衣”,漫不经心梳着披散下来的长发,一副临睡或刚起床模样。

17-64中出现过的那瓶香水放在她近前,显然已用过。

李林青衣衫不整,殷勤地举个小摆镜在她面前,让她照着梳头。

镜子里的木香容光焕发、春色四溢。

她瞟李林青,又看回镜子里的自己,娇嗔:什么都预备了,偏偏忘了整面像样的镜子……

李林青:别说的跟我多处心积虑似的。

木香:你没有么?(抄起香水,在衣服上摩挲)

李林青:我……

木香:说啊!

李林青苦笑:我……忘记镜子了,行了吧?

木香得意娇笑,放回香水。

李林青:再来的时候,就有了。

木香翻他:再来?

李林青:是啊。你该不是打算,就此住下,哪儿都不去了吧?

木香黯然:去哪儿啊能?自家爹妈,都不给个好颜色……

李林青:他们希望你回黔山。

木香啪地丢开梳子:不回!再不回了!

李林青:万千家财,就这样拱手让人了?

木香气馁地:大不了,就算白走了这一遭呗……

李林青:如果我说,我也希望你回到朱家,你会考虑么?

木香惊诧,缓缓看向他。

李林青笑容可掬地稳稳移动镜子,保持木香正对镜子,意味深长地:有些事,只要一开始没躲开,后面再怎么躲,也是躲不开的……

木香夺下镜子,啪地扣在桌上,瞪李林青,气的说不出话。

李林青平静地拿起镜子,恢复原来姿势,照着木香。

木香又夺下,扣在桌上,更加带气。

李林青再次拿起,如前照向她。

木香:你!(伸手再想夺,途中凝住,颓然)

(叠画)

场景不变,白天。

木香更换出行素服,李林青为她扣扣子、前后平整衣服,轻柔中带着挑逗:放心,我会帮你……(扣上她颈口最高处的团扣)

木香撇嘴: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李林青:试试看喽。你信缘分,我又何尝不信?我可是做了男人最最忌讳的事啊!

木香凝住,凛然看他。

李林青凑近,低声:朋友妻,不可戏……

木香不屑地推开他: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

李林青:什么?

木香:你说什么?装什么傻啊?

李林青:不是装傻。是真傻!恋爱的人,都傻的很。

木香:恋爱?你管这叫恋爱?

李林青:那不然叫什么?

木香别过脸,嘴唇翕动着,没说出话来。

李林青细心、挑剔地抚弄、修整她已经很整齐的头发:也许吧……我想过——借重某些有利条件,谋求一份可观财产,让心爱的女人觉得踏实,有靠,日后在人前,不是外强中干的官太太……(退开端详)

木香被他看的局促。

李林青若无其事地:大体,这么想,应该是不错的。错就错在,这份辛苦,我这做男人的,实在没本事独担……(忽然正色对木香)我说了,会帮你,就一定会!也是帮我自己。

回忆镜头结束。

木香有些怅然地轻轻掀开轿帘一线,轻叹,放下轿帘,下意识抚摩李林青为她扣上的颈口最高处的团扣。

黔山警察局局长办公室·日·内

火刚客座喝茶,一副软磨硬泡架势。

佟警官在门口,对张局长耳语。

张局长眼前一亮,低声嘱咐两句,打发了佟警官,关门。

火刚目光跟着他。

张局长:不是兄弟偷懒、拖延。怎么敢哪?你想想!这不,他们又扫了一遍!不瞒火长官讲,连城外都扫过了。

火刚:是不是又想告诉我……

张局长:不!职分所在,岂可推却!

火刚放下茶杯:有眉目了?

张局长沉吟,轻叹:我不晓得,这算不算有眉目……

临近贵阳的官道·日·外

一辆轿车风尘仆仆鸣笛而来,速度不快。

送灵队伍避让。

汽车却也避让送灵队伍。

人们侧目。

木香又掀轿帘看,桂娘瞥她一眼,她旋即放下,消失在轿厢里。

汽车到朱子桢侧面,鸣笛,保持同速。

朱子桢看过去。

车窗摇下,中山装的李林青露头:子桢!

朱子桢:林青兄?你这是……

李林青:你说巧不巧!上峰有令,要在黔山开展新工作……

木香轿厢·日·内

木香一脸兴奋,(OS):看来这家伙真是算计好了的!说来就来了!

(OS)李林青:还催的挺急。看来,咱真是有缘哪!

木香禁不住又去掀轿帘,途中忍住,极力坐定,忐忑、悸动。

官道·日·外

李林青汽车跟朱子桢保持同速,阻挡了后面的人车。

李林青:不多说了。我前面还有些事情要在军里交接,黔山见!

朱子桢:黔山见!

李林青招手,汽车加速离去。

朱子桢屏息避过汽车扬起的尘烟,怔怔看远去的汽车,(OS):还是做官好啊……

黔山警察局局长办公室·日·内

火刚霍然而起:朱家?

张局长:不失为策啊!朱家乃黔山首富,城内府第,庭院宽阔,据我所知,空屋不少;城外庄园,地方也不小……又气派又便利。按道理讲,也不是不能征用……

火刚:那还等什么?

张局长:朱家来历不浅,讲究多多很,论起人情脸面,就怕……

火刚:怕个屁!我警备部选他的地方做官署驻地,是他的福耀!

张局长:话是这话,可……

火刚:只要够用,可以商议吗!又未见得长用长占!你商议不下来,咱们一起去议!软的不行,就来硬的!

张局长:有你这话,我心里就有底了!等他家人回来了,咱马上……

火刚:回来?他们去哪儿了?

郊野空地·日·外

两面青山,一面临水,另一面延伸到相对平坦的地带。

汽车停在离水流不远的石子干河床上。

李林青靠在车边吸烟。

一骑涉水而来,李林青看过去,无声微笑,丢了香烟,钻进车。

(叠画)

马匹在水边喝水,汽车停原地。两个中山装特务远离汽车逡巡。

(OS)李林青:能确保万无一失么?

(OS)王步云:这种事,哪有万无一失的!

停住的轿车·日·内/外

李林青王步云并坐后座。

李林青:到这一步了,可千万不能有丝毫动摇!

王步云:放心!不瞒你,我棺材都备下了,后事都交代好了!

李林青:不至于!(瞥王步云)真到那步,棺材不用自己备!

王步云一凛。

李林青抽出香烟,在金属烟盒上缓缓敦:需要什么外围帮助么?

王步云:不要。弄不好的话,反而麻烦。

李林青点头:听上去,还是挺有把握的吗。

王步云: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李林青思索,缓缓叼上烟。

山梁相对平坦处·日·外

龙虎卢永海隔着十几步相向而立。

他们身后,是各自手下,铺展到山坡树林处,为数不少,都紧张地持枪瞄准对方。

卢永海嬉皮笑脸:亏你想的出,在两家中间的地方见面。

龙虎:你没想过么?

卢永海:这儿是正中间么?

龙虎:那看怎么量了!

卢永海:啥天大的事儿,非到这么个不前不后的地方,当面儿讲?

龙虎:丁三刀!

卢永海:啥?

龙虎:我要找丁三刀!

卢永海:关我屁事!

龙虎:关你啥事,我不晓得,得你告诉我。

卢永海:独眼那个是吧?不大熟。

龙虎:见了?

卢永海:见了咋?没见又咋?

龙虎:盘龙垭,猫儿山,以前有啥,没啥,在我这儿,都可以不计较!

卢永海:你不计较就行了?

龙虎:至少,我龙虎,跟你卢大当家的,还没啥真能破脸的掌故。

卢永海:是吗?

龙虎:不是的话,你就不来了。

卢永海挥挥手:往下讲!

龙虎:丁三刀,是我龙虎不共戴天的仇人!这仇,不在江湖!

卢永海:那又咋?

龙虎:我会告诉所有山头,谁取了他人头,谁就是我龙虎的恩人!猫儿山,是我要来告诉的头一家。

卢永海:是你恩人能咋?

龙虎:是恩人,龙虎千恩万谢!到时候再论咋谢法!要是哪家,藏了丁三刀,拦着我报仇,就跟他一样,是我龙虎的仇人!

卢永海:是你仇人又咋?

龙虎:我的仇人,就是盘龙垭的仇人!

卢永海:好大口气!

龙虎:实话实说!

卢永海:虎爷,话别讲的太满!(前探,稍低声)我要是你,放狠之前,就先摸摸,脑袋还在不在……

盘龙垭匪巢大厅·黄昏·内

四下点起火把,龙虎焦躁喝酒。

老六:卢永海那样讲,未见得真藏了丁三刀,他不过是想激你!

龙虎:他要敢藏丁三刀,我……(猛丢开酒碗,啪地碎在老远处)

老六:真要是藏了,不用多久,就露真招儿了。

龙虎:咋讲?

老六:卢永海混,可一点儿不傻!你拉这么大架势,把话丢过去。他嘴上硬,心里必定掂量。真要是丁三刀就投在他那儿,你想,他冒着你跟他死拼的风险,保丁三刀做啥?丁三刀有啥用?无非帮他来打盘龙垭!这就是真招儿!要是不能得逞,丁三刀就没用了!卢永海必定把他丢出来!所以讲,只要防住猫儿山来打,硬生生顶住……

龙虎眉头紧锁,老六止住话头,担心地看他。

猫儿山卢永海秘洞·黄昏·内

丁三刀带伤,脏兮兮疲疲沓沓缩在一角,惴惴看不紧不慢点火把油灯的卢永海

卢永海:你到底咋得罪龙虎了?

丁三刀:还能咋,看我这……

卢永海:别告诉我是争位子争地盘……

丁三刀怔住。

卢永海缓缓看定他:晓得我今天出去干啥么?

丁三刀惴惴摇头。

卢永海比划腰部高度:我这么高的时候,记得有过一次,俩山头的当家人,约好到城里喝茶,掰扯。后来就没再听过,哪家跟哪家,光拿嘴,不拿家伙,对头讲话……可今天,我跟龙虎对头讲了话。

丁三刀:是……是吗……

卢永海:到底什么仇?你俩?

丁三刀:他没讲?

卢永海:我问你呢!(目光如炬)

丁三刀避开他目光:是……是……嗨!咋讲啊……

卢永海步步进逼:我得晓得,究竟多大过节儿。玩不玩的起,值不值……

丁三刀:真没啥!龙虎疯了!

卢永海:他红口白牙讲,你俩的仇,不在江湖!

丁三刀僵住。

卢永海一把揪起他,阴森地:从来老子玩别人,别人不能玩老子!当年,这里老大当家的想拿老子垫背,二话没有,问都不问,一枪掀了他天灵盖!

丁三刀惊骇。

卢永海:我现在还有耐心问你!讲不通,(搡开丁三刀)你就选吧!是给老子当活靶,还是绑了丢给龙虎!

丁三刀跪下:大当家!我……我是真心真意来投你啊!

卢永海:老子不管你啥心啥意!就要句实话!跟龙虎为啥?!

丁三刀低头:是……是……

卢永海:讲!

丁三刀翻眼观察他,支吾地:是为……为个……女人……

卢永海大惊:女人?!

盘龙垭匪巢大厅·夜·内

龙虎愁闷地:丁三刀狗日的,卷走了家底儿,断了弹药的路子,猫儿山真打过来,拿啥对付?!

老六踌躇看龙虎:你师弟,王长官……

龙虎挥手:为个卢永海,还不至于惊动他。

老六:虎哥……

龙虎:再者,当下,我上哪儿找他去啊!

老六颓然:这倒是……(忽又兴奋)还有一路!

龙虎:还有?啥路?

老六沉吟:还是……算了。

龙虎:哎呀!老是话讲一半……讲!

老六支吾:那我讲了,不许恼啊!

龙虎:恼?我恼啥?卢永海打来,咱没的应付,我才恼呢!啥门路,快讲!上天入地……

老六:那倒用不着。只是得用虎哥的面子。

龙虎:面子?我的面子?我倒还不晓得,我还有啥面子!我……

老六打断:红姑!

龙虎一惊:啥?!

老六凑近,肯定地:红姑!朱夫人!你师妹!

龙虎瞪大眼睛。

(OS)土炮:虎爷!六爷!

龙虎:快来!

土炮疾近,行礼:虎爷!六爷!

老六:城里有啥动静?

龙虎:朱家有啥动静?

老六惊讶地看龙虎一眼。

土炮:多呢!

老六:先讲朱家!

土炮:是!朱家……擦黑回来了。

龙虎:全回来了?

土炮:朱世南……死了!

老六龙虎齐声惊问:死了?!

朱家牌坊街~大门·日·外

隆重孝装。

不少人来往吊唁。更多人围观,指点、唏嘘。

老六带几个手下,扮成挑夫混在围观人群里观察。

老六视线里,张局长、火刚、佟警官一行走来,被重孝的家丁迎向大门。

大门处,罗七爷巧妹钱大勇刚刚被家丁送出。

朱家正堂·日·内

这里举行过朱子桢木香的婚礼和朱世南红姑的婚礼。现为灵堂。

朱子桢跪守灵柩,答礼吊唁者。

桂娘前后扶持招呼。

张局长火刚进入,祭拜。

桂娘诚惶诚恐。

张局长对朱子桢:节哀顺变!

朱子桢无声鞠躬答谢。

桂娘:来来,长官,这边喝茶。

张局长示意火刚随仆人往后,拉桂娘到边角,低声:有个事儿,实在急,又有点儿唐突,所以,先讨桂管家一个示下……

桂娘:可不敢当!长官吩咐就是!

张局长:这事大,怕你做不得主。

桂娘:是吗?那……

张局长凑近、低声:敢问,朱老先生仙逝后,家里哪位主事?少爷?少奶奶?还是朱夫人?

桂娘:这……(面露难色)

张局长环视,低声:我没有看见夫人和少奶奶,是不是……

桂娘:这……(看朱子桢,犹豫)

张局长低声:要不紧急,我也不会讨这个嫌。劳烦费心!

桂娘为难地:要不……跟我来吧。(示意奔后堂)

红姑书房·日·内

玉青搀扶重孝红姑坐定。

红姑头上紧紧勒着丝带,冲张局长惨笑:头疼的厉害!怠慢了!

张局长:不不,是我唐突了。

红姑:张局长有事就讲。我是粗人,不懂客套。

朱世南书房·日·内

木香埋在浩如烟海的账册契约中间,愁眉苦脸研读,不满地叨咕:什么意思吗这是,拿这些烂账出来,是吓唬人还是糊弄人哪!

伺候的丫头:少奶奶讲啥?

木香焦躁推开面前的账册,翻丫头:没跟你说!

红姑书房·日·内

红姑对张局长:这事情,我做不得主。

张局长:朱夫人……

红姑:真要是三四百人,住是一码,吃喝用度又是一码……

桂娘警觉地交替看红姑和张局长。

张局长:他们有官饷,就是找不到个合适地方!

红姑:住都住了,用度保不齐分的清楚。

张局长:不会。他们……

红姑:我是讲,即便腾地方出来,也腾不了那么干净。里面又是朱家人,又是官家人,咋能分太清楚啊?

张局长一愣:腾不干净?

红姑:丧事有七七,动不得。地方,真要腾干净,又是少说一两个月,等的住么?

张局长:这……(皱眉)

朱世南书房·夜·内

红姑与朱子桢木香对坐,桂娘、玉青和几个丫鬟在外间肃立待命。

朱子桢霍然起身,对红姑:这家里的事,不能你一人讲了就算!

红姑:所以,要商量啊!

木香:你这叫商量啊?都答应人家了,还商量什么?!

红姑:我啥都没答应!跟你们讲,就是……

朱子桢:庄田庄屋、房舍府邸,该算族产!我是嫡男,新族长!我讲了才算!

红姑:那你倒是给出主意来啊!

朱子桢:我没主意!(气哼哼坐下)

木香瞪他,低声:没主意喊震天价响!

红姑:他讲没主意,倒是实话!

木香怔住。

红姑:这事,不好拿主意。当兵的,应了,进的容易,出的难!不应,保不齐立时就麻烦……

朱子桢骇然:那咋办?咱……我……(起身转圈)

红姑凛然看他:你这样转,就有主意了?

朱子桢停下:那……(气闷坐回,看木香,又瞪红姑)你们谁拿个主意出来。我……

红姑起身往外:你们商议吧。我跟张局长讨了三天。三天没主意,就再讨三天。(走到外间)

朱子桢追出:再讨?你去讨啊?

红姑定住,回看他:也行。(疾出)

朱子桢:哪儿去?

红姑回瞪他:拜我娘!

朱子桢:你不能走!

红姑逼近一步,凶巴巴地:再讲一遍!

朱子桢怯怯后退,丫鬟们憋着笑,木香在里间看着,强压怒火。

桂娘疾冲近:哎呀这是干啥!

红姑:不干啥!(扭头就走)

玉青紧跟。

朱子桢:你……(不敢大声,眼睁睁看红姑离去)

罗家坳坟地·日~黄昏·外

红姑换了朴素孝装,跪在坟前,泪流满面。

巧妹陪在旁边,罗七爷远远站着。

红姑对坟墓:娘,女儿一定给你报仇!你嘱咐的话,女儿都记得!都会听!你放心!(虔诚叩头)

(叠画)

红姑长跪,罗七爷无声阻止巧妹去劝,默默走到红姑身边:你娘最欢喜的,不是给她报仇,是你们都好好的,走正路,做善事……

红姑对坟墓,郑重、阴沉地:世道容我正,容我善,我就正,就善!世道不容,由不得我!

罗七爷一凛,欲言又止。

(叠画)

红姑依然跪着,不看背后的罗七爷和巧妹:我想多陪娘待会儿……

罗七爷阻止巧妹说话,拢巧妹离开,忽而想起什么,返回,怀里抽出个小包袱,递给红姑,低声:强子让带给你的。没打开过……

红姑犹豫一下,接过,当罗七爷的面打开包袱,瞪大眼睛。

土布小包袱里,是工整折着、洗刷一新的红军军帽。五角星(注:五角星应绒绣在帽子上,不能是金属质地别上去的)

闪回(参见16-35、16-37):

稍早前,回生堂诊室,强子要走,红姑给他整帽子:多好看的五角星啊……顶着它,就像顶着太阳。走到哪儿,都光亮亮的……

……

红姑戴上军帽,在强子纠正下,摆出敬礼姿势,专心看强子瞳仁里的自己:真好!给了我吧?

……

红姑给强子戴上军帽,专心调整:……这可是宝贝,戴好……

闪回结束。

红姑颤抖着展开军帽,抽噎地:到底是我强子哥……

罗七爷盯着军帽,欣慰地:有了这,你娘她,该放心多了……

红姑缓缓回看罗七爷,罗七爷无言地冲她点头,大手抚上她肩头,慈爱、坚定地拍了拍。

(叠画)

暮色浓重。

罗七爷巧妹已不见。

红姑独自跪坐柳枝坟前。

龙虎从稍远处小树林里露头。

红姑察觉,不动:晓得你会来!

龙虎轻叹,走向红姑。

(叠画)

红姑龙虎并跪坟前。

红姑:找我?

龙虎沙哑地:也想……拜拜……

红姑:有些话,不好当着娘的面儿讲。

龙虎一凛。

红姑:小时候不就是?(看龙虎)瞒了爹娘,还偷着高兴呢……

龙虎噙泪。

红姑:还是小时候好……

龙虎叨咕:小时候……小时候……也没多小其实……

红姑凄然地:可觉着隔了老远,像上辈子……(看龙虎)走吧,别吵到娘。

龙虎点头,起身。

红姑试图起身,无力跌倒。

龙虎拉住她:跪麻了,哥背你!

红姑:背我?

龙虎:咋,你长大了,以为哥背不动了?

红姑冲他温暖地笑。

山道·夜·外

月光如洗。

龙虎背红姑行进的剪影。

红姑:背不动了吧?我好重。

龙虎:不重。

红姑:我自己都觉得,自己好重……

山道岔路口·夜·外

红姑龙虎并坐在标志性的大石头上。

红姑:千般不是,再多心酸,到底还有一件痛快……

龙虎:啥?

红姑看他:能大大方方坐这儿,想坐多久坐多久,不用怕遇见盘龙垭的土匪……

龙虎哑然失笑。
(叠画)

红姑仰望月亮。

龙虎看她:等给娘报了仇,我就下山!就……

红姑:在山上,也没啥不好。

龙虎一愣。

红姑看他:有人有枪,好做大事。

龙虎:大事?

红姑摸出强子给的军帽,展示。

龙虎惊喜地:红军!

红姑兴奋地看他:拉起你那些人,咱也整个红军,咋样?

龙虎惊愕地:咱?整个红军?

红姑:咋?(挥舞军帽)有它!

龙虎:就一顶!
红姑:还有我。

龙虎:你?

红姑:我叫啥?

龙虎:红……

红姑:红啥?

龙虎恍然地:红姑……红军!

红姑欣慰地笑,看天空:我叫啥,军叫啥,都不顶要紧。顶要紧的,是心里咋想,手头儿咋干!(看龙虎)真要做出穷苦人欢喜的大好事,还不算正路?

龙虎:当然算了!可……咋做啊?

红姑:你只讲想不想!

龙虎:想!

红姑:怕不怕?

龙虎:不怕!只要是正路,啥都不怕!

红姑;那就行了。

龙虎:行了?这就……行了?

红姑:你不晓得咋做,我晓得!

龙虎:咋做?

红姑认真看他:带我上盘龙垭。

龙虎:啥?!

盘龙垭匪巢大厅·日·内

红姑、龙虎、老六在。军帽端放显著尊贵位置。

门口,窗外,挤着很多匪众,好奇地往里看。

龙虎老六专注看红姑。

红姑:拿这儿的人枪,按红军的练法、规矩,只要下的去长劲儿,就能练的梆硬!四下的杆子,愿意一块儿的,就按规矩来,丝丝儿不能差!不愿意,练不出来,就平了他!

龙虎老六都有些慑于红姑的气势。

红姑:归的归了,平的平了。不是就太平了?

老六:然后呢?

红姑:往外走!拣不是东西的,欺负老百姓的打!一路打!

龙虎有些兴奋,看老六。

老六徐徐点头:有一件不通!

红姑龙虎都看他,齐声:啥?

老六:先不讲往外打,那还远。讲近的——练伙子,平山头!拿啥?枪有,弹药呢?人有,粮饷呢?

龙虎皱眉。

老六:我琢磨红夫人的意思,既是那样变过去了,就不能像从前似的,打抢来吧?

红姑:有办法!

龙虎老六齐看她。

朱家朱世南书房·日·内

红姑聚拢第十五集里那些账房掌柜,还有五六个类似新面孔,加上朱子桢夫妇,摊开大量账册契约商议。

红姑侃侃而谈,朱子桢木香不时争论。

红姑从容镇定。朱子桢时而激进,时而怯懦。木香阴阳怪气。

“客人”们都很低调,说话的不多,态度不明朗。

(OS)红姑:先由朱家起!我大概明白他家营生,当下,好歹也当着半个家。朱家少爷少奶奶急巴巴要分田分铺子,我索性叫管事的人来,一股脑划拉清楚!有了田,田租是一起儿,你们这些人,大半儿是庄户人家来的,用自家手脚种,又是一起儿。人多,手勤,田就肥厚。有吃不难;余了还能卖钱,朱家的铺子现成的,不愁来往。有了钱,旁的缺啥也就不难了……

(叠画)

“客人”们不见了,剩下朱子桢木香红姑在。

木香气咻咻对红姑:你倒打的好算盘!稀里糊涂,占那么多田!

红姑:还没明白啊,那些看着多,大半儿都是老爷讲的茅土田。庄户是散的,土匪每季还都要抽红。你们愿意去掰扯,就拿去!

木香语结,捅朱子桢。

朱子桢:我们不跟土匪打交道!

木香气闷、急切地拧他。

朱子桢躲闪。

红姑笑:那还是的……

红姑书房·夜·内

红姑专心写着什么,玉青添茶挑灯在旁伺候。

桂娘在另一边整理账册,赞赏地看红姑:夫人真是厉害!三下五除二,就分定了!

红姑:厉害啥啊,老先生在地下,指不定咋骂我呢!

桂娘:不会。少爷安顿清楚了,老爷在天之灵,高兴还来不及呢!

红姑:张局长又催了没有?

桂娘:咋不催啊。那个姓火的长官,也亲自来问了。

红姑:没跟他们讲分家的事吧?

桂娘:那咋能讲呢。嗨,不过啊,朱家这么大一坨,咋会漏不出风雨去啊……

红姑:明天就回他们,东边半扇院子屋子,我就留这一进,旁的都给他们用。

桂娘:啊?!你……

红姑放下笔:就这样回!
桂娘:可……

红姑有些怅然地四顾:老先生由着我,弄了这院子屋子。不时看看,住住,也算个念想……

桂娘黯然。

红姑:要不是这,整个儿东半扇,都能给了他们!

桂娘:那咋行,你住哪儿啊?

红姑:我本来就是住茅草屋的……

桂娘:夫人意思,将来,不常在这儿?

红姑翻她:咋,留我住?嫌我气的你不够啊?

桂娘歉然低头:这说的啥啊!主仆……哦不,放下主仆啥的不讲,夫人救了我两次命,啥气能递两条命啊?

红姑笑:救你?我还不晓得哪个来救我呢……

桂娘:夫人……别……

红姑:喊红姑吧。

桂娘跪下。

红姑:这是咋?

桂娘:还是让我喊你夫人吧!喊着夫人,就是想着老爷……(落泪)讲句讨打的话——老爷,是把你,放在心尖子上呢……

红姑眼圈发红,对玉青:不想听她这,搀起来,扶了睡去!

朱世南坟前·日·外

坟地豪阔、讲究。

红姑跪在墓碑前烧纸,对墓碑:我作主,把家分了。要怪,找我讲话!你儿是个没主意的,让媳妇拿住了。后面,他们不欺负我,我好好的不理。因为我,你冷了儿子,闹成那样……往后,莫再记挂我了。我办我的事,活我的人!路,还老长着呢……(落泪)

罗家学武堂正厅·日·内

罗七爷惊问红姑:上盘龙垭?你吃错药了?!

红姑:没有!我明白着呢!

罗七爷:当土匪,这叫明白?

红姑拿出军帽:不是土匪!是红军!

罗七爷:红军?拉杆子的红军?

红姑戴上军帽,端正敬礼:红姑的军?

罗七爷:你……

红姑放下敬礼的手,小心摘下军帽,捂在胸口:有这光亮着,我,我们,必定干出好事,正事来!

罗七爷阴沉地:还没见过哪个拉杆子占山头的,干出啥好事来呢!

红姑:那是因为没有我!

罗七爷:有你咋?一个女人家……

红姑:女人咋了?女人就不能护着穷苦人,就不能打天下了?

罗七爷长叹:你这丫头啊,从小就主意大!我真不晓得……哎!

红姑:爹你放心,女儿不哄你,也不哄自家!啥生下来就该是咋样儿的,就不该是咋样儿的,哪个能定下?凭啥定下的?红军能翻转这世道,咱照他的样儿来,也能!

罗七爷:你这心,是大的没边儿了!

红姑:咋没边儿?(凑近,拉扯罗七爷,撒娇地)再咋,都是爹的女儿……这不是边儿?

罗七爷无奈而疼惜地拢住她:讲不过你!但愿吧……(看红姑)红姑的军……

盘龙垭匪巢大厅·日·内

老六:叫啥名号不是顶要紧。要紧的是,(看定红姑)真想做成你讲的那样,必得军纪严明,说一不二!

龙虎:那是自然!

老六:红夫人讲的那样的军,照我看,必得红夫人做大主!

红姑:嗨!别!我是讲讲的,女人家,咋能……

老六:不是这话!千军万马,帅位都只一个!你讲的那套,虎哥还真未必干的来!

红姑想都没想:那就你!我看……(自觉失言,惴惴看龙虎)

龙虎看老六。

老六:虎哥不行,我就更不行!要想练出咱盘龙垭的红军,这帅位,非你红夫人不可!

红姑:我……我……我咋行?我啥都不会啊!

龙虎:你要会啥?

老六:虎哥,红夫人,我不是讲气话,都是心窝子话!我读过几天私塾,家道中落,落魄的不行,跟了老大当家的。这山寨里,就数我识文断字,平日挺高看自家的,自己也晓得,不是啥让人的主儿。可也有自知自明,就是晓得自己几斤几两。要是能担大,早也不是今天这样儿了……我能帮人,可做不得大主!我冷眼看红夫人你,虽是女流,肩头却顶硬实!(对红姑龙虎抱拳)虎哥现在是当家人,你俩谁担大,我都帮!都拼死帮!

龙虎猛拍案子,吓红姑老六一跳。

龙虎:老六这样讲了,那就……(看定红姑)舍得么?

红姑:舍得啥?啥舍不得?我讲过,虎哥的恩,妹子一辈子还不起!要不是想帮你,怕还未必走到这步!虎哥咋讲,我咋听!

龙虎:那我就让你来当这个家!听不听?

红姑沉思,看老六,遭遇老六鼓励目光,又看龙虎,得到一团热切,埋头,咬唇,急促呼吸,忽而抬头正视龙虎:听你的!

龙虎:这就对了!

老六:还一件!

红姑龙虎齐看他。

老六讪笑一下:再想咋整,都还是以后的事儿。眼下,这儿还是个土匪杆子。我不晓得,红军里哪个作主、做大主,是咋定的。山寨里,要想做大的,得让下面服气!虎哥刚上位的时候,多少还是有点儿……

红姑:服气?我是女人,咋让人服气?(瞪龙虎)我反悔了!

龙虎:服气不服气,不看男女!

老六:正是!占山头,虽不是正路,可大半人,也还够汉子!汉子服啥,功夫、本事!红夫人的机谋算计,反正我是服!功夫本事,(压低声音,环视外面的窥望者)丁三刀那二十几条命摆在那儿,是顶能服人的!可这些人都不晓得啊。

红姑低声:那就不晓得呗。

龙虎低声:你没明白,六子的意思,是让你亮亮功夫,让外面那帮服!

老六低声:夫人是女流,不必太硬实。露两下子出来就好。我听虎哥讲,夫人也是会武的。

红姑:明白了!(双手拍案子)话讲到这儿了,往前走近,往后退远!该咋咋!该硬实就硬实!

老六有些担心地看龙虎。龙虎似乎胸有成竹。

盘龙垭后山空地·日·外

红姑疾行中高高向后甩开外套长衣,露出里面短打扮,曲线玲珑。

龙虎老六紧随,成百匪众唏嘘着蜂拥过来。
龙虎接住红姑甩脱的衣服,小心搭上臂弯,老六看的分明。

老六引红姑在当中站定,手势招呼匪众围圈站,对众人:虎哥和我,要举红夫人做大当家!

哗然。

老六登上临近一块怪石,高喊:虎哥和我,都服气!可红夫人讲了,要全寨弟兄都服气!我们商量,咋能让全寨上下都服气呢?等着看,太久。空口讲,太虚!咱不妨比试比试。你们哪个,觉得拳脚还行,不妨跟红夫人过几招!

红姑冲匪众抱拳。

匪众唏嘘,审视。不少人的眼光里,都含着异性式的倾慕,有的还带着猥亵之色。

红姑抱拳环顾:哪位想试试,请上前!不用让我!

众人稍静,无人应和。

龙虎扫视众人:咋?不敢?

土炮:虎哥,你功夫最好了,你咋不比?

众匪议论:“对呀,虎哥上啊”、“虎哥会让她的”、“虎哥用一只手就行了”、“小娘子,跟虎哥过过招儿吗”……

红姑对老六:看样子,没人肯来……(飞速从老六腰间拔走驳壳枪,咔嚓上了膛)这玩意儿,我现在会摆弄了。

老六惊看她。

红姑瞪他:不然,那二十几个,是咋弄的?

龙虎忽然从地上抄起个土块,对红姑:看好!(高高抛出土块)

红姑看都没看,很随意地一甩手一枪。

啪!

土块在空中炸成碎末。

匪众霎时静了下来,目瞪口呆看红姑。

回生堂诊室·夜·内

红姑面前摊着赵剑留下的医书,顺娃小心整理:一枪打烂个土坷垃,就当领导了?

红姑:啥领导啊!那些人,都比我还粗!土坷垃,我能一枪打烂,他们不能,他们就服……

顺娃坐在她对面,低声:这能行么?

红姑翻他:咋不行?红军不收虎哥,我们自己……

顺娃:你意思我明白。也觉得好!可,咋说,也是土匪啊!你这一上山,打碎个土坷垃,人家一拜,就成土匪婆了!

红姑拍案而起:谁土匪婆?!

顺娃有些怯:别急别急,我……这不是……

红姑:咋这么小看人哪!噢,占过山头,一辈子,几辈子,就都是土匪,洗不掉是吧?

顺娃:红姐……

红姑:别喊我!(大大白眼翻他)不爱听!

顺娃默默翻检了几本书,退出。

红姑瞪门,猛然冲过去,挥拳打向门板,却在毫厘间凝住。

她气哼哼收拳,嘟囔:怕手疼!不惹气……(坐回焦躁翻书)

青林茶坊门前·夜·外

这里就是原先的龙虎镖局,再早的罗七镖局。

此时已改头换面成了清雅、有淡淡古气的茶坊。

“青林茶坊”的锈绿古体字招牌醒目。

街对面茶坊,也挂着相同招牌,装傻类似,只是规模小。

老镖局一侧门半开着,灯火幽然透出。

两个伙计,幽灵般在门前转悠。

字幕:李林青设在黔山的特务据点。

(OS)李林青:就这么分了?不嫌吃亏么?

(OS)朱子桢:你是没见那女人的架势,容不得人插嘴。连我那老奶妈,都站在她一边儿,我还有啥说的!

青林茶坊深处小茶室·夜·内

镜头越过门前“伙计”,穿入半开的门,掠过清雅又颇具地方特色的摆设,穿过幽静小甬道,进入深处几个小门之一。

小屋清亮、雅致。李林青朱子桢对坐,烹茶酌饮。

李林青给朱子桢斟茶:看不出,小小一女子,还真不简单。

朱子桢:简单不简单的,反正也分了,各过各的呗!

李林青:弟妹没说什么?

朱子桢:闹要是管用,她就能得天下了!

李林青哑然失笑。

朱子桢:不管啥事情,让她一折腾,有理也变没理了!

李林青:女人吗……

朱子桢:罗红姑也是女人!还是小户人家乡下女人!现在,你晓得吗,城里城外,红夫人三个字,成招牌了!

李林青:多半,不是分家显的本事,还是勾搭土匪来的名气吧。

朱子桢:土匪咋了?内有罗红姑从朱家撬走的财力撑着,外有警备部长官撑腰,谁能咋的她?!

李林青:警备部长官?

朱子桢:龙虎有个当军官的师弟……

李林青:王步云吗,我认识。他不是在黔军吗,警备部,是……

朱子桢:我也是才晓得,警备部的长官,叫火刚,是这个王步云的老部下!

李林青:这我也知道。可我听说,火刚在黔军,跟王步云闹翻了,都动枪了。他要来做警备部长官,该第一个拿王步云师兄开刀啊!

朱子桢:你讲的啥动枪了,我不晓得。反正,警察局讲的是,要去收拾土匪,警备部拖着不动。

李林青:这可说不好。或许是警察局不想动,拿话敷衍……

朱子桢:也许吧。反正,这帮吃官饭的,都……噢,不是讲你啊!

李林青:我在场中,看的听的,比你还多呢!你想说什么,我知道,也赞同!

朱子桢错愕地点头。

李林青:所以说,要想保家,发家,还得靠自己!

朱子桢:靠自己?(恍然)是不是讲原先我爹在的时候,要弄的那个事儿?

李林青点头:老伯已入土为安,我辈该当奋起了!子桢,我劝你啊,把家里琐事,尽管交给弟妹,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打理。放开手让她做吗。老伯去世了,罗红姑也跟你们分开了,争啊抢啊的,让女人跟女人去计较。你腾出工夫心思,咱搞点儿大事情!可靠消息——东洋人虎视华北华东,那些富厚繁华地方,怕是难免灭顶之灾!大把有钱人,都算计着往内陆投资置业……(压低声音)连一些国府要员,都……

朱子桢:到这步了都?报纸上……

李林青摆手:报纸是给没消息的人看的。我讲的这些,比报纸上的透!你信我!

朱子桢:当然信!

李林青:十有八九,不出两三年,大把银子就翻江倒海的来!早准备,早发财,发大财!腰包厚了,鼓了,战事一开,各路免不得大肆洗刷更替,届时,荷包啪地一撂,官位,岂不……

朱子桢眼睛放光。

青林茶坊小卧室·深夜·内

非常私密的空间,几乎密不透风。

陈设精致,洋气,带着色情意味。

木香对着精美的梳妆镜梳头,衣衫散乱。

李林青一副睡态,歪在床头吸烟,透过烟雾斜睨木香:胆子太大了,就不怕让他察觉?

木香:只要是擦黑之后出门,不管什么事由,过后,他必定彻夜不归!我知道他去哪儿了……

李林青:这个子桢哪,有时候,真是让人爱不起来。难怪朱老伯在世时,总骂他不争气。细想想,不无道理……

木香:你说,我就嫁了这么个人,能舒坦么?他家那财产,分的什么呀……白忙!

李林青:不白忙!

木香:你知道什么呀!还说帮我呢,没见你帮!

李林青:我现在就要帮你了。

木香回看他:怎么帮?

李林青:先出主意。看你做不做的来。行呢,自然好;不行再想!

木香撇嘴:什么主意?

李林青:信的过我的话,把你们这边账目给我看看;我已经说动子桢,他今后会管的少……

木香;他现在也不怎么管哪!

李林青:那就好。我看过账目,兴许能找出什么由头,你照着去抓那边的空当,对着拆解,就算你肥不了,也让那边瘦下来……

木香:够狠的!

李林青:你不狠,人家就狠。这世道,比的就是谁狠!

木香凝住:看账目就行?

李林青:未必。可这是第一步。当然,你得信的过我……

木香把梳子丢过来,李林青接住。

木香嗔怪地:死人!不信你?不信你我现在能在这儿吗!

回生堂正堂·深夜·内(本场对话均低声)

红姑蒙着面纱接待便装的火刚。

火刚:盘龙垭的事,警察局跟我提了好多次了。你们到底哪儿得罪他们了?

红姑:不晓得。

火刚:这地方,是你的?

红姑:咋?

火刚:警察局讲,这里,是共党据点。

红姑:那你当我是共党抓啊!

火刚:嘿!我抓!反正,你们小心,警察局,到底是地头蛇。警备部现在根基还不牢靠,真太顶着他们,也麻烦。

红姑:放心,不到要命,我们不惹他。

火刚:我们……你这个我们,是说朱家,还是盘龙垭?

红姑:你说啥就是啥,帮我把枪子儿搞到就好!钱上,亏不了你!

火刚:没问题!

红姑:虎哥问,王步云……

火刚:我现在也不知道。我想,能知道的时候,不用我来告诉……

某小镇边缘庙宇·深夜·外

建筑不大,但还规整,里面隐约传出密集收发报声。

四下戒备森严。下级军官穿梭进出,显得很紧张。

字幕:黔军某师临时指挥部。

王步云带四五个骑兵疾来,下马。

王步云把缰绳随便甩给随行一人,低声吩咐他们:马不离人,后面找边角地方等!

手下们低声:是!

王步云要奔庙里去,手下甲疾近,嘘声:就你一个人进去?

王步云低声:人多了反而坏事!

手下甲:太危险了!

王步云:所以,你们得好好接应!不然,老子可真玩完了!

手下甲迅速扫视四下:再找别的机会吧!这儿太……

王步云:再等,只会越来越难!放心,照我说的,大抵差不了的!

指挥部作战室·深夜·内

由庙宇僧侣大卧房改造而成,墙上镶嵌的佛像依稀可见。

鲁师长和五六个军官伏着地图布置:我会密遣尖兵,趁夜偷袭这两个点!打下一个,大部队火速扑上,不出半天,就能拿下整座城!狗日的中央军,补给线就断了!过线的十几个师的装备,就成了咱的!二十万条人命,换个旗子,也差不多了吧……

指挥部门前·深夜·内

王步云徘徊,看怀表,随行手下已不见。

他停在镇门石兽旁,缓缓扣上怀表,揣进口袋。

正此时,刚刚跟鲁师长开会的军官们鱼贯而出,紧张地四散开去。

王步云整整衣帽,深呼吸,阔步奔门。

卫兵敬礼,他草草还礼,回头注视散去的军官们,疾入。

指挥部作战室·深夜·内(本场对话均低声)

鲁师长引王步云入,关死门:来好久了吧?

王步云:没有。时间刚刚好。

鲁师长:有这准头儿,我又放心了一层。摸的怎么样?

王步云俯身细看地图,皱眉,不答。

鲁师长:你小子,又什么鬼点子要冒出来?

王步云凝视地图:我探出了一条线路,可……(拿起地图上的放大镜,移动着仔细搜寻)这上面,好像没有……

鲁师长:那就以实地为准吗!

王步云:最好还是加在图上,日后还用的着……(看鲁师长)离的不远,起止也没多长,但很关键。不知道,绘图员……

鲁师长:没问题!什么时候要?

王步云:兵贵神速!

鲁师长:那现在就去!

王步云:这么现成?

鲁师长抄武装带:现成个屁!几点了都?捅被窝去!

王步云:师座下命令,我去捅被窝!

鲁师长顿了顿:一起吧。我想亲自看看你说的线路。

草甸式开阔地带·黎明·外

山还远,看上去,近处根本没有显著的道路。

鲁师长王步云驱马疾来,后面跟着绘图员和王步云几个手下。

鲁师长勒住马,王步云跟着勒住。

几个手下在他们后面勒马,看似不经意地包围了绘图员。

鲁师长看前方,皱眉:哪有什么路啊?

王步云并辔,望前方,意味深长地:认清大势,哪儿都有路!

鲁师长:大势!我……(怔住,看王步云)什么?(僵住)

王步云枪指着他,咔嚓掰开枪机。

几个手下扑倒绘图员,瞬间制服在地。

鲁师长:想干什么?!

王步云:师座太糊涂了!

鲁师长冷笑:我是糊涂!该早点儿看清你这个王八蛋!

王步云:师座对我,恩同再造!怎么骂,我都当教诲!
鲁师长:呸!
王步云:卑职知道,这样做,有愧师座!可为大局,这也是……

鲁师长冷笑:为大局?为你自己吧!

王步云:也可以这么说。可确实,不全是为我自己。

鲁师长:你能讲出这些话,我就还算死了个明白。不过,王步云,我很担心你啊——大军就在那边,几鞭子就抽到了,你们这几个人,就算杀的了我,指定能逃脱吗?

王步云:没想逃。(瞥鲁师长)所以,请了绘图员一起。

鲁师长惊看被制服,奋力挣扎而不得的绘图员,瞪王步云。

王步云:大军听到枪声后不久,会听到这样的故事——绘图员假借勘察之名,骗师座到此,忽然向师座痛下杀手。师座临危反击,亦击毙绘图员。我等为排除进军地貌隐患,正在不远处探查,闻声而至,可惜为时已晚……

鲁师长目眦尽裂,手缓缓摸向腰间手枪。

王步云:师座的枪,绘图员,还有我手里的枪,都是刚刚的故事必备的家什。

鲁师长摸枪的手凝住。

王步云:所以,师座最后为步云操的这份心,实在不必。

鲁师长:好阴毒!

王步云笑眯眯看鲁师长,平静地:还有哪儿没讲到的?

鲁师长飞速拔枪:老子跟你拼了!

黑屏。

沉闷的,几乎重叠的两声枪响。

第十八集完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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