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李毓瑜《井筒子人家》(33)

《阅读悦读》2017年10月热文榜(附平台选题)

文/李毓瑜

【作者简介】李毓瑜,中国散文学会会员、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重庆散文学会常务理事,曾在《四川文学》《山花》《人民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作品,并多次获奖。2015年出版长篇小说《蓝衣女人》,为2013年度重庆市扶持重点文学作品。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32  宾馆门前的马路杀手

张言像往常一样出门上班,却意外地发现李老妈没有像往常一样早早地打开小杂货店的门,而是板壁门森严壁垒。她推开虚掩的侧门一看,见李老爸斜靠在床头上,李老妈端着个小碗,在昏黄的灯光下,正一瓢一瓢地喂着什么。

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情,好温馨的情景,李老妈一改对男人的河东狮吼,满脸慈爱的模样,对男人轻言细语地说,“你大口地多吃点,吃了身上才有气力,你喜欢吃,还对胃,我又给你熬。”

原来李大芬的老妈也是很女人、很可爱,很会疼男人的。这跟在唐三姐的过道理发店大吵大闹、满脸骄横、双手叉腰,完全是两个人。如果李老妈能一改平时身上的男人气、骄横气,说不定她的小杂货店生意会好些。俗话说:和气生财嘛,做生意都有一个卖相。

“李老妈,李叔叔怎么了?”

“发烧了,昨夜高烧说胡话,一个劲地叫李大芬,我害怕他……”李大芬的老妈话没说完,就流下泪来。

“你啷个不喊我?”

“我……我怕打扰你。”李老妈哭着说,“他除了喊李大芬,还一个劲地叫,烧房子了,起火了,吓得我打抖抖。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李大芬又不在家,我,我都不想活了。”

“李叔叔,你昨晚啷个了?”

“我也不知道,只看见到处都是火,我们的井筒子楼也着火了,我着急呀,大声地喊你们,你们却不见了。老婆子,我不会死的,你怕我就这样丢下你就走了呀,不会的,你这个傻婆娘。”李老爸软软地说,张开嘴笑了笑。

李老妈抹了下眼泪,说:“我怕他烧成了一个疯子,回不过神来,我下半辈子啷个活嘛,靠哪个哟。”说着李老妈的眼圈又红了。

“别着急,李妈,李叔叔退烧了吧?”张言安慰地说。

“退了。昨晚我也不晓得是哪来的气力,嘴巴喊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就像拖死猪一样,把他拖到门口,打了一个的,才送到下半城道门口的那个医院。”

“一院,是个好医院 。”张言说。

“一烤温度,四十度,赶紧打退烧针,又输水,折腾到天亮烧退了才回来。这不,人才清醒了,我给他用小火熬了点白稀饭,发了烧的人,口干、又没有气力,熬点白稀饭吃,养养神。”

张言看着碗里的稀饭,稠稠的、黏黏的、白亮白亮,冒着热气,从碗里溢出扑鼻的香气来。别说病人吃了好,就是没病的人,在这大冷冬天的早晨,空着肚子上班的人喝上三小碗,也如吃了洋参一样地补人。

相濡以沫,这就是夫妻,张言很是为李老妈的温馨感动。这就是女人,哪怕就是平时像根油盐不进的四季豆,恶辣辣的红海椒,嘴里说着像刀子一样的狠话,怀里却揣着像豆腐一样柔软的心,到了关键时候,她还是向着男人的,疼着男人的。这才是女人,真正的女人,居家过日子的重庆女人。

走出门,张言感慨地想,平时她对李老妈的了解真是太少了,以为她是金刚不化的身,原来她也很脆弱,也会流眼泪。李老妈承包了李老爸,自己呢,和几个男人有染,最后的向西她能承包吗?

上官回来了,成了没货的主,在舞厅又没遇见合适的人,生活来源一时紧迫。这时正好是11月份出桔柑的季节,街道办事处要在各个段招人去铜罐驿做临工,她想去铜罐驿找钱,段上居民委员会的张代表不要她去,上官才不管,她对对直直找到街道办事处的李主任说:“要不要我去做临工,不要我去,我就出去找男人卖╳了。”

李主任一听吓倒了,赶紧让她去了,然而铜罐驿做临工只是季节性的工作,五十多天完了,工作也就没有了,这是张言看见上官的第一次工作,也是她最后一次工作。

“张言姐,我这下成了散兵游勇了,只好见子打子了。”上官从铜罐驿回来给张言带了一袋大红的桔柑。

“慢慢再找事做,总不会饿死的。”张言安慰她说。

上官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活人总不会被尿憋死的。”

不久,上官成了宾馆门前的马路杀手。这一招,是她在上海跟小B学的。上海的宾馆门前总有几个那么打扮妖娆的女人在男人面前晃荡,小B对她说,这是上海的应召女郎,只要男人看上,就带进去,住上一夜或两夜,走人。这种女人对单身男人有很大的杀伤力,让男人掏空了身子,又掏空了口袋。

上官在宾馆门前见子打子,几乎是夜夜不落空,找她的人都是出得起钱的主,有仁义的男人还带她出去吃饭,还有被她的美迷惑得找不着北的男人,带她到时装店买衣服。

“张言姐,我还是一个有职业道德的人,有男人吃醉了,带我回宾馆,皮包掉了出来,里面是厚厚的大钞。我如果要拿,或是随手抽几张,反正是一夜生意,天亮走人,我随便怎么着,他都没得法。不过,人不能那样活,做我们这活儿的,该要的就要,该送的就送,该吃的就吃,不该要的,一分钱都不能拿。遇上这种情况,我不能走人,反而要守在房间,等他醒来,再把皮包给他。”

张言相信,上官的骨子里有一种豪气,男人嫖情她赌义,往往她的回头客多,除了自身资源好,杀伤力大,还有她的这种遵守行规的精神,也是她成了一个好杀手的缘故。

当然,上官也不是好运连连,有一次,上官在宾馆门前就遇到了一个让她走麦城的男人。这不,上官现在还在顶楼的家里养伤。

这个让上官倒霉的男人,自称是做皮草生意的商人,操一口东北普通话,他没有带上官进宾馆,而是带她到了河边的树林去浪漫。上官去了,以为是先河边,再回宾馆,然后天亮拿钱走人。谁知这男人是个地滚龙,身上根本没有钱,更没有住宾馆,他在河边把上官办了。

办了就办了,上官是个谁人都吃过的馒头,你再吃一口也无所谓,然而这男人确实是太邪恶了,把上官办了不说,还合伙另一个男人强按住她,用河边的沙,塞了她满满一阴道,把上官弄得呼天叫地的痛,末了把她一个人甩在河边山坡上的树林林里。

后来还是让河边来巡逻的联防队员看见了,用担架抬到了医院,让妇产科的医生出马,才救了她的命。一个月后才下得床来,伤好后,上官的元气大伤。

“张言姐,你肯定看不起我,我是一个不守妇道的人。其实我也不愿意这样,没法,这是我的命,你知道我的爱早就死了,男人于我,只是一个挣钱的机会、吃饭的机会。我敬重你,你是有知识的人,你守在你的黑屋里,一个人默默地读书,清心寡欲地生活、工作,认认真真地做人,我在外面混了一轮又一轮,男人换了一个又一个,高兴的时候我想不起你,倒了霉,我就想起了你一个人在黑屋的日子,想起你我就很惭愧。所以无论遇到好大的事我都要闯过来。因为,你是我生活的榜样。”

上官说这话的时候,很真诚,没有一点儿虚伪。

后来张言一个做酒生意的单身朋友看见了上官,对张言说想把她弄去做公关小姐,推销他的宜宾杂酒。张言笑了笑:“你不是她的主,你的那点小本生意还不够她挥霍。”

上官知道了,说:“张言姐,我不愿意伤害你的朋友,他的意思我懂得起,孤男寡女的还不是裤裆那点事,兔子不吃窝边草,我变鬼也远方发财,何必吊在他的那棵树上,对不起你。”

上官是对的,她并不是见钱就上的女人,她有她的处事底线,虽说在人们的眼里她是恶的,然而在这件事上,张言却从心里认为她是善的。

伤好了,上官离开了这个井筒子楼,离开了张言的黑屋,跟着一个商人去了广州。

(未完待续)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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