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古月《家乡人物速写——守塔的老人》
文/古月
【作者简介】古月，中学语文老师，文学爱好者。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辛县有三塔，北塔和东塔在县城的周围，现在已成为城里人常去游玩的景点。南塔在王林乡，离城20余公里，很少人知。
我的老家就在南塔下，听老人们说，南塔也叫镇蛇塔，塔就建在蛇的“七寸”上。传说，古时候，这一带蛇妖出没，常使绿豆河河水泛滥，危害乡里。后来一位乡绅（也有说是一位神仙）点化当地的两富户说：要消除灾害，需要修一座塔镇住蛇妖，并要在绿豆河上修一座踏水桥截断洪水，阻挠蛇行。七七四十九天内，谁家先完成，谁家就能保住财富，世代平安。
两富户，一个修塔，一个修桥。最后一天，眼看桥就要完工了，塔顶还没有修好。修塔的富户慌了，顾不得了，把给工匠做饭的锅扣在塔上算是完工了。
绿豆河上的那座踏水桥，92年洪灾时已垮塌，高大宽敞的大桥也在95年竣工投入使用。南塔的塔顶，在我小时就已破损，是不是大铁锅早已锈蚀，不得而知。塔基的砖石，也曾被人盗采，百孔千疮的。为了保护南塔，魏大爷被生产队安排在这里守塔。
魏大爷是位孤寡老人。魏大爷，姓未还是姓魏，我不知了，也不知他叫啥名，村里人都叫他魏大爷（也许是未大爷），也有叫“魏大炮”的。
在我记忆中，魏大爷一直是一人住在塔下山腰的草房中。他的父母哪去了？他是本村土生土长的人，还是外来户？我从来不知，也没有向长辈们打听过。
魏大爷喜欢养鸽子，但养得不多，三五只。魏大爷能用斑竹做鸽哨。在南塔下放鸽子，让鸽子绕着南塔飞，在村子上空盘旋。哨音清脆优扬，时远时近，时有时无，沉寂的村子顿时有了生气。每当这时，魏大爷总是笑嘻嘻的，我们也很开心。我们争着吵着，要魏大爷给我们做鸽哨……
魏大爷还常和我们玩打仗的游戏。
“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打炮了，快卧倒！”
“打炮了，快卧倒！”
后来，听大人们说，魏大爷参加过朝鲜战争，弹片把脑子打坏了。我想，人们叫的“魏大炮”，也许叫的是“魏打炮”吧。
慢慢长大，上大学了，工作了，家也搬到了城里，很少见到魏大爷了。有一年清明，回村祭祖，听到鸽哨，忽然想起。
村里人说：“魏大爷么，老了，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整天就对着鸽子说话。”
我说：“国家有政策，他可以到养老院去啊。”
村里人说：“他不去。到乡养老院呆了三天，就跑回来了。说什么不习惯，还不如守塔好。”
村里人还说，政府对他可好了，乡里搞扶贫工程，县委卫书记都来看他了，又是送米，又是送面的。卫书记还认他做干爹呢。他可风光了。
世事沧海变桑田，红尘四合烟云连。这几年，忙于生计，清明祭祖也忽略了，没能回去。村里的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不到春节难于返家。村里只留下老人和孩子，很多田地都撂了荒。戏台上的人物走马观灯似的换，戏台下的看客也聚了又散，卫书记因为贪腐被抓也好几年了。男人们在塔下侃大山，女人们在塔下做针线，孩子们围着塔子做游戏的热市场景怕是难再看到了。城市的上空，常有一群群鸽子飞过，看到鸽子，只偶尔想起，魏大爷还在守塔么？
前几天，家乡来人，闲聊中说，魏大爷已经去世了，就埋在南塔下。
“怎么死的？”
“谁知道啊。发现时已死好些天了。”
“怎么发现的呢？”
“好几天没听见鸽哨了，有人想起他。”
“魏大爷的鸽子呢？”
“早饿死了。”
魏大爷死了，村子里还能听见鸽哨么？
（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