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王自亮《风云老槐》(外一章)
文/王自亮
【作者简介】王自亮,河南省长垣县委宣传部。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老槐是这城市的根,守在荒凉的街心,像一颗钉子,锲入大地。
说它荒凉,是老槐看来的。在老槐眼中,草木葳蘧,树丛摇动才是蓊郁。在这层层叠叠的钢筋水泥的包围中,它感到荒凉,还有深深的孤独。
曾经的伙伴,一个个隐遁,走入时光深处,只有它顽固的存在。有时,它简直搞不清这是幸运还是惩罚。它常常怀念过去的岁月,就像飞鸟怀念流云,就像枯叶想念春光,就像野百合想念春天。
然而,那样的时光确乎一去不复返了。那样的时光只留存在记忆中,朦朦胧胧,像电影中的蒙太奇,常常在它心底浮起——清风飒飒,一片清朗的天,一片金灿的阳光,那时的天远比现在要年轻,要清朗,那时的空气也比现在要馨香,带着烟火味与脂粉气的清香。一阵清脆的马蹄声,有着瘦铜的清韵,一个年轻英武的将军一脸风尘,仆仆而来。在古槐前,将军下了马,看了一眼。那时的古槐正年轻,身姿英挺,意气勃发。年轻的将军牵着马拴到了老槐的身上。马儿打着响鼻,用身子蹭着槐树,擦得槐痒痒的。将军就在马下歇息,稍稍又绝尘而去。
这是普通的一刻,但又是多么不同。它的命运因为这一刻而改变。因为这年轻的将军就是岳飞。
日落日昏,小城的日子是舒缓宁静的。小河悠悠,书声朗朗。潇洒的书生,窈窕的女子,走走停停,衣袂飘飘,在它注视下,浅浅一笑,又轻轻一摆,像一片叶,就走进了历史。多少的悲悲喜喜,多少的团聚别离,就在古槐的四周上演。市声的喧嚣,越衬出它的孤独。它用绿色的字迹,写就尘世的悲喜。
历史到了一三六八年,古槐的命运又发生了奇异的变化。它被囚入了县衙,一座青砖的牢笼。从此远离了人间烟火,那些市井悲喜都不见了,他见到的只是傲慢的官爷,轻狂的仆人,妖娆的侍女,端庄的妇人。竹语萧萧,不是民间疾苦,而是卖乖讨好。环佩叮当,也不是清亮悦耳,而是纸醉金迷。浓郁的脂粉香在它枝叶间凝聚,让它呼吸发阻;冷寂的气氛又让它浑身发冷,气血凝固。清秀的书生在它身边赋诗咏叹,见它如见甘棠之清芬。流氓无赖也从不招惹它,因为他们对它有种敬畏。
它见识了多少阴谋,它见识了多少悲喜,它见识了多少离合,它见识了多少沧桑。它终于明白,长寿对于一个有心的树,并不见得就是善意。
风云变幻,刀枪交鸣,时代像激流回旋,一切在变化发展。那些人事又一阵风去了。一同飘去的,还有那轻盈的瓦,像大地的蓑衣,翩然的,载了惆怅与忧伤,向时空深处飞翔。像一朵朵蓝色的莲花,带着那人,那梦,还有那轻狂和惆怅。就连那坚实的土地,也深深埋到四五米的地下了。唯有古槐不移,它是这大地的座标。
这是一个不适合树的年代。
喧嚣萦扰,污浊充斥,它活的越来越疲累。清风来它也不动,飞鸟来它也不闻。一任清风穿过,飞鸟戏鸣。热闹是你们的,繁华与我无关。
它只是沉默,像一截乌铁。干已朽,木已枯,唯有枝叶依然勃发。它把自己活在了时间之外。活在了世界之外。人们把它遗忘,世界把它遗弃。
但它依然挺立着,用那衰朽的枝干,它要坚持到最后的一刻,因为它有一颗,不老的英雄心。
《幸福的树》
面对这棵大树,我的心一片惶然:这是怎样的一棵树呀?郁郁葱葱的绿,团块的绸缎一样,阳光下,闪烁着熠熠的光华。
它数千年来,就挺立在这里。偎着山,面着深谷。坦然自在地生长。蓬勃的生机和活力就从这团团簇簇中涌出。
这是一株神树,树身上挂满了红绸。那苍老的枝干呀,粗大得令人胆寒。那嶙峋斑驳的皱纹呀,像是岩石的褶皱,最苍老的肌肤。那生命的长度,令人不敢想象。
在他面前,人是多么羞惭。人是聪明的了,可是,在这树的智慧面前又是多么渺小呀。智者动,仁者静。智者乐,仁者寿。树沉默不语,它扎根一处,就汲取天地精华,日月风露,不再挪移,不再渴望,也不再贪求,只是安然地生长。
它不会抱怨,它不会失落,它只是安然喜乐。春来,就萌芽,萌出新绿如玉。夏来,就生长,长成一汪海。秋来就金黄,涂抹生命的华美。冬来就凋落,把一切收敛,只剩枯寂的干,静心守神,吐纳天地。
所有的风雨、所有的坎坷、所有的变动,它一股脑儿吸纳。像一汪海,兼收并蓄,波澜不惊,都化作面前这一团平和喜乐。
在它安详的面容下,有着活泼的心。风来了,它就和风絮语;雨来了,它就和雨游戏;鸟来了,它就和鸟歌唱,还用那宽大舒展的身子,包容着鸟,爱抚着鸟。它爱歌唱,用沙沙的嗓音,歌唱这生命,歌唱这大山,歌唱这土地,它感激着这一切。它努力地生长,回报着这一切。
它是安然的,就像一座山,就像一尊佛,或者,就像它自己。它活得自我,活的就是自己。不要笑,这不简单,还有多少人能活出自己呢?它不像人那么匆匆奔逐,不像人那么爱欲恨苦,不像人那么忧烦纠葛,不像人那么浮躁发狂。一年四季,一天四时,它汲着灵露,吸着清风,沐着细雨,听着鸟鸣,不急不躁,从容生长,世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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