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忆儿时麦收忙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漫步在乡间的田野里,麦子在经历了冬的蓄势、春的生长后,金黄色的麦浪随着阵阵微风起伏,空气里飘动着麦穗淡淡的清香。瞬间,我的思绪被拉向了孩童时代那个令人难忘的麦收时节。

小麦,一度是人们的主粮,特别是对于出生于农村的我们而言,尤为珍贵,视若生命。孩提时代,由于科学技术相对落后,农村还没有出现大型联合收割机,每家每户的小麦都是靠人工用镰刀收割,既累又慢。为了抢收抢种,全家老少全上阵,即便是学校也会放上半月的麦假,让学生帮助家人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每天早上三四点钟,父母就早早的起床,把镰刀磨的锋利无比,套上架子车,拿着干粮,急匆匆地下地干活。由于我那时只有六七岁,年龄较小,就一个人留在家里做饭、喂牛。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心想一定要把饭做好,让他们吃上一口热乎饭。做的饭很简单,只是简单的馒头稀饭。母亲下地前就把馒头放在锅里,添好水,并把面糊搅拌好放在锅台上,我只用把水烧开就行。可烧的过程并不容易,因为那时没有煤火炉、也没有电磁炉、更没有燃气灶,甚至就连干柴都没有,只能用农作物的秸秆来烧火,需要一把一把地添加,稍不注意,火就会熄灭。在父母的影响下,为了节省一根火柴,我就学着他们吹火的样子趴在锅台前,用力地吹着没有完全熄灭的火焰,常常是熏得两眼流泪,累得腮帮子生疼,才把火重新燃起。

虽然很累,但还要兼顾喂牛的差事。牛很老实,也很好喂。我把头一天晚上父亲铡好的小麦秆倒在牛槽里,然后再给它拌上一些用豆子、玉米等混合打成的料,浇上一些水,稍微一搅拌就好了。牛是一家人的最大劳动力,耕地、拉车全靠它。牛很温顺,从来也不挑食,特别是看到我去喂养它时,总是仔细地看着我,然后再低下头去吃草。而我呢,就会坐在它身边看书,并不时地用手摸摸它的耳朵、拍拍它的脑袋,并用枝条驱赶着它身上的蝇子,细心地给它刷着毛发。牛用很感激的眼神看着我,时而用它的脑袋轻轻地碰触我一下,仿佛在感激我。可我总感觉对不起它,因为,我当时年龄太小,而牛吃的多、吃的时间又长,我有几次都是在喂牛时候睡着了,耽误了喂牛。可为了赶活,一到邻居来牵牛时又不得不给他们(当时生产力低下,农村总是邻居家结合,用两家的牛共同耕地)。看到挨饿的牛,心里总是很自责。

到了白天,就需要到地里帮忙了。我的任务常常是负责给父母送水,并把掉的麦穗捡拾起来,放到篮子里。一到田间,父母就弓起身子,挽起袖子,弯腰持镰,一人几行麦垄,头也不抬地向前收割。只见他们左手向外侧一搂,把一把把麦子紧紧地攥在手里,然后镰刀一拉,只听“嚓”的一声脆响,麦子齐刷刷地被割断,几下就是一捆。随着他们镰刀的挥舞,一行行金黄的小麦变得特别温顺,慢慢并排倒下。我喜欢闻麦子被割倒之后,秸秆发出的淡淡香味。在父母的嘱咐中,我弯腰去捡那些张着嘴、龇着牙、散乱在地里的麦穗。在这个过程中虽然很累,可我很是高兴,因为,收获的不仅仅是那一篮篮的麦穗,更是一种对于粮食的珍惜,对于自然和劳动的尊重。等捡拾一会儿,停下来休息时,我就提着开水,拿着碗,拎着白糖,来到父母身边,给他们送上茶水,也好让他们也歇息一下。那时,母亲总会不顾汗流浃背的自己,先用绑在手腕上的毛巾帮着父亲擦汗,而父亲也总是习惯性地把手叉在腰间,憨厚的一笑,并默默地把放了白糖的茶水先送到母亲手里,然后席地而坐于金黄与碧绿的天地之间。看着他们,我觉得这才是天地间一种无法形容的浪漫和平淡生活里一种别样的美!

最关键的是把麦子打下来,我们俗称“打场”。一到“打场”时,周边的邻居们都会赶过来帮忙,把带有麦穗的秸秆均匀地撒开摊在场里,然后套牛,拉着石磙,一遍又一遍地碾压。每次等麦秸秆碾压得平平地贴着地面,闪着光亮时,父亲就会停下来,把牛牵到一边,交给我看管。随后,父母再用木杈把秸秆重新撒开撒均匀。通常一个场打下来,要碾压四五遍,需要半天的时间。等到把麦子全部打下来后,父母就会把碾压碎的秸秆精心地垛起来,垛得上面圆圆的,就像小蘑菇一样。而我呢,也会拿着扫帚,帮助他们把麦垛旁的麦子小心翼翼地扫在一起,等着母亲用簸箕去除灰尘后放到大的麦堆上。

到了傍晚时分,父母就开始把麦子归拢到一起。而我则总是调皮地躺在麦堆上不想起来,时而用手抓着麦子洒向天空,时而用脚踩在麦上,划出一个个小圆圈。父母没有说什么,任凭我肆意玩耍。只是,随着他们归拢的加速,我的阵地也越来越小,最后不得不走出麦堆。望着小山似的麦堆,一家人别提有多高兴了,因为那是一家人一年的口粮,甚至平时上学、看病等的花销也要从那里来。

晚上,是一家人最为清闲的时候,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一家人都可以坐下来歇息一下了。父亲边吃饭边告诉我们,“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要我们从小学会勤俭持家,珍惜劳动成果。

如今,那些曾经让我们感到美好的麦收劳动场面,随着机械化作业的普及再难遇见,只能在回忆里想像。更为可惜的是那些从小不曾与农村结缘的孩子们,由于衣食无忧,对于粮食的浪费时常让人感到心痛,他们总是有意无意地把没有吃完的馒头或者其他食物随意丢弃到垃圾桶里。在这一点上,是最为可怕和惋惜的。因为,他们不理解祖辈们为什么对土地、对劳动有那么虔诚的态度,不理解那些辛勤劳作的后面所蕴藏的对于生命的敬畏和对劳动的尊重,更失去了对于脚下养育他们的土地的深厚感情!

  时光如水,记忆难忘。每当一辆辆大型收割机从我面前经过时,儿时的麦收场景,总会情不自禁地在我面前闪现。然而,那延续了几千年的农耕文明却随着现代化的脚步渐行渐远。或许,作为从农村出来的我们,更应该在心上留下一方净土,把小时候的杈耙扫帚、牛车石碾,连同那蘑菇一般的麦秸垛,精心安放,用以承载那永难忘却的乡愁!

    作者简介:刘广申,笔名临湖听月,河南舞钢人,文学爱好者,2015年10月开始触网学填宋词,已填词牌200余个。现自创文学平台——翰海文学工作室,兼任凤凰诗社河南分社社长,有诗词散文发表于国内外部分报刊杂志。

 诗    观:用诗意的语言抒写诗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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