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乡土的记忆 || 徐竑 2024-07-29 23:53:23 乡村乡土的记忆徐竑 作为一个农村人,严格地说,作为一个农民,一辈子不修庄,这是最大的幸福。所谓庄,就是住人的地方,而深处黄土高原,这庄,用"修"字是再也恰当不过的。因为我们更多地方不是用砖用瓦用木料去砌墙架椽修成的,而是找一个地势适当的地方,挖下一片土去,再在这新挖的如同城墙的断壁上,钻出几个洞来,安门砌窗,是谓窑洞。这可是是黄土高原特有的风景,先人留给我们,我们再传递给后代。父母显然是很不幸运的,他们从爷爷手中接过来的不是可以直接留给我们的地方。在我的记忆中,我家庄的破,是再也没有人家的可比,虽然我也见过更简陋的老庄,但人家的至少是安全的。我们的老庄有四孔窑洞,院内三孔,院外还有一孔。院内一孔用作厨房,窑壁经过几代人的烟熏火烤,已看不到本色,好似用赭石色和墨调配出来的赭墨色,并且把墨给加多了。只有在早晨,透过门外高大的杨树槐树,又从叶子间漏下斑驳细碎的阳光,照进窗眼,窑内才会亮堂起来。叫窗眼而不叫窗户,是因为在门楣上留出来的绝对不是窗,为了坚固,也为了保暖,只留出来的是不大的洞,只有在早上,阳光才可以照着进来。钻进窗眼的阳光,是一束束的光,这一束束的光中,飘飞着微尘,上上下下,睡在被窝里的我,会一动不动地盯着这束光,细数着这微尘,想像着连自己都没见过的千军万马。每年春天,燕子归来,成双结队,便衔泥筑巢于这窗眼,时时会听到它们呼朋引伴的啼鸣。小燕子出生了,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只有到了冬季,用一小捆草连这小小的窗眼也堵起来了。中间的窑洞,是奶奶的活动场所,一个土炕,一年四季都是温暖的。在我的记忆中,奶奶一直那么老,一双小小的脚,四季拄着一根拐棍,穿着大襟上衣,但很少系上扣子,敞着衣襟,是奶奶标志性的特征。她是外地人,爷爷当年当兵带回来的,到她去世,父亲也在千难万难中仍然没有找到她的娘家。她的口音和我们的不一样,村子人听不懂,但我们却能理解到准确得一字不差。奶奶生活的这孔窑洞,是我们家的中心位置,来了客人,我们首先带他们去的就是这间窑洞,当然,沒有更多坐的板凳,来客往往被我们让到了炕上。给学生教《孔雀东南飞》其中有一句"捶床便大怒","床"在注释中说是古代的坐卧具,我太能理解了,不就是我们的炕嘛,既是睡觉的地方,也是来客坐的工具。这窑内,每到快过年的时候,父亲回家了,就用一卷卷新画从前到后打扮起来,好像有《红灯记》《沙家浜》之类。只依稀记得有一幅牡丹,一幅毛笔写的字也用浆糊贴在窑壁上。现在想来,绝对是手绘手书的作品,不知这是那位先贤的作品,在后来的搬家中就这么遗失了。一张黑而不稳的老方桌,可能是我家最古老的物品了。包产到户后的前几年,这窑的最里处还曾经做过给牲口放草的地方,每晚夜很深的时候,我们母子还会点着并不亮的煤油灯在昏暗的光上,一铡子一铡子地给牲口铡着苜蓿,还有从山中一朵朵搜寻回来的山草。院内的另一孔窑洞既是磨窑,也是拴牲口的窑,在最里面,有一个用土坯垒起来的牲口槽。那盘已经薄到不可再薄的石磨曾经安放在院外的那孔窑内,以后那孔窑用作羊圈,把这石磨搬进院内的。是否这样,我的记忆是那么模糊,因为在这两孔窑内,我们都抱着磨棍,度过了许多难以忘记的日子。只是院外的窑洞结构更为奇特,大窑进去又有小窑,类似于平房的套间,或者当今楼房内套的一个小间。为什么是这样的结构,我也没有弄明白过,只是做了羊圈后,羊可不管这些,它们从外间窜到里间,又从里间跑着出来,其乐无穷的样子,让人也觉得开心又轻松不已。三面围墙把三只窑洞围在其中,形成一个不小的院子,这院子并不平整,偶尔某个地方会突出一个小石头,在院子的一头,曾经长过一棵梨树,还有一丛刺梅花,每年梨花开放或刺梅花开时间,那一树的白和那一丛的红绿相间,煞是好看,还有那随风飘来的香味,总会让人忍不住深吸一鼻子,然后这香气一直被送进心间。只是这三面的墙不只是年久失修,还有我们兄弟姐妹的爬上爬下,还有和邻居兄弟的调皮,已经不那么美观。有时这墙头往往成了我和邻居兄弟的大路,顺着它,攀着伸到院子的枝干,我们便爬上了门外墙边的一棵叫不上名字的树。说起这树,可能是我们老庄标志性的植物了。说其具有标志性一点也不为过,至少我来到这个世界几十年再没有见过有谁家有过这样的树。高高大大,虽不粗壮,但木质坚硬异常,就是往里钉一颗钉子也不容易。树叶有桐树叶大,同时在枝上会结一树的小毛球,有的毛球会破裂,生出一点像小花瓣一样的东西来。我们调皮,奶奶想管我们的时候,我们往往爬上墙去,再顺枝干爬上树,晃动树枝,弄下半院毛球,奶奶边骂边扫,我们则在这树上闹个不休。大门外的门界洼,常常是我们的乐园,顺洼溜下去,身后被磨扬起的尘土飞成土箭,很有成就感,春天,草间的辣辣,帮我们解馋又充饥,一棵棵杏树,是这个贫困家庭巨大的经济来源。但崖背由于年深日久,也由于雨水冲刷,早已破烂不堪,窑洞里面有好些地方在雨天会溜下雨线了。那个时候,我们最怕下雨。下雨的时候,妈妈总拿着铁铣锄头在崖背上堵水路。记得我们搬走不久,整个崖背全塌了下来,窑,只剩下半截了,且埋在了土中,只露出人能钻入钻出的小洞,但我再没有过胆子贴近那洞口。这老庄是生我养我的地方,大概到我上了中学,在村子的另一面找了地方,修了新庄,我们才搬离了这里。但之后每每从这里经过,我都会驻足观望半天,搜寻童年的痕迹,似乎那欢声、那笑语,并不遥远。这老庄,爸爸在这里出生长大,我们又在这里出生成长,爷爷的出生地无处考证,估计也是这里,因为听说过太爷抽鸦片而卖了这庄子,爷爷外出当兵回来后又赎回的事,猜测这庄子历史够久远的了。 赞 (0) 相关推荐 就读这篇 | 蔚文丰:斜风细雨不须归 斜风细雨不须归 蔚文丰 风雨老屋 这些日子太原的天好象被捅了个窟窿,阴雨连日不歇,起初暴雨倾泻而下,这两天变得好脾气了,不紧不慢地下着,连续四五日,就是不停.人们的节奏似乎也象这雨一样变慢了,急办的事 ... 灯盏 || 作者 雷雨田 灯 盏 作者 | 雷雨田 作者往期部分文字链接: <妈妈生日快乐><远去的自行车><腊月随想--灌蜡><腊月随想--寒假><腊月 ... 【灵璧记忆】乡村记忆——太平车 乡村记忆--太平车 文/游传化 太平车,是七十年代前我们当地农村的大型交通运输工具.之所以说它大型,一则是它体型较大,适宜在平坦的道路上行驶:二则是它依靠四轮驱动,承载力较强(一般可载货两三千斤 ... 【灵璧记忆】乡村记忆——牛屋 乡村记忆--牛屋 ... 【灵璧记忆】乡村记忆——打场 乡村记忆--打场 文/游传化 打场也叫轧场或打麦,是午收季节给小麦脱粒的重要环节.过去,没有机械全靠人工收割小麦,为了便于运输,都要把割好的麦杆捆成捆,俗称"麦个子". ... 【文史】祝忠建:关于阳峪铁佛“古丝绸之路”的记忆(四) [内容提要]阳峪铁佛两乡凡是五六十岁以上且居住在古丝绸之路附近,走过这段路的人,只要留心观察,就会发现这段路上有三多,涝池多.水窖多.窑窖多.凡是途径村镇的地方,路旁必有涝池:凡是路在胡同里穿行的地方 ... 【乡村干部拍乡村111】记忆中的田园,有瑰丽的黎明 记忆中的田园,有瑰丽的黎明 镇里固乡 李敏 写下你的名字 我已满心欢喜 与你的再一次相遇 我用尽了所有的春色 我摈弃了昨日的风景 还有所有的善与恶 一路披荆斩棘 跌跌撞撞地扑向你 这个黎明 我和小草一 ... 徐竑【后妈,亲的】&文海诗轩传媒倾情鉴赏 文海诗轩传媒 与众不同 自然出众 点击关注可加微信 文海诗轩 鉴赏 徐 竑 作 品 后妈,亲的 作者/徐竑 "后妈,快过来和我们照相."吃惊地听着他们的别样称呼,再看他们向我打手势,我才知道这尊号和 ... 徐竑【我家的太阳】&文海诗轩传媒倾情鉴赏 文海诗轩传媒 与众不同 自然出众 点击关注可加微信 文海诗轩 我家的太阳 作者/徐竑 一个学生发给我她拍的一张照片,内容是乡间夕阳余晖,万道金光穿过大树的枝枝桠桠,还有密密的树叶,洒在四周的一片土地 ... 乡村风物·儿时记忆——新图配旧文 [前言] 放假回乡,风清气爽,鸟语花香,昨晚饭后乘月色路灯下略走走,满身树香.今晨醒早,当然又走了走,六点多一点出门,八点回,也就六千步,用时长主要是因为走走停停来拍照--乡村的好东西太多了,忍不住要 ... 常熟作协丨常熟作家创作谈《散落在乡土的记忆》王茵芬 ▼ # 散落在乡土的记忆 # 王茵芬 十年前,我在西部作家论坛担任散文版版主,读评了许多师友的散文,对几位作家老师的乡土散文尤其欣赏,感触颇深,同时也唤醒了沉睡心底多年的乡土记忆.那片广阔的乡野和各种 ... 回望乡土,记忆中湖南老家的端午节 长长的石板路一眼望不到头,平时稍显冷清的老衡宝路官道上,这一天是似乎热闹了很多.石板路上,络绎不绝走着的是一家又一家子,基本上都是青年父母带着孩子. 这是孩子们最盼望的两个日子之一,端午节.另一个孩子 ... 徐竑【严父三周年祭】&文海诗轩传媒倾情鉴赏 徐竑作品 文海诗轩鉴赏 时光微步,岁月静缓, 不知不觉,转眼又是一年深秋, 十月,该努力请继续风雨兼程 三 严 父 周 年 祭 古语有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严父辞世,已近三载矣!时光 ... 【乡土情缘】龙云华:乡村记忆 乡村记忆 文/龙云华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每年清明时节,烟雨纷纷.清明假期到来,空气里总是弥漫着一股哀伤的味道,国民心境进入悲痛欲绝的状态.上坟.挂青.祭 ... 这是你记忆里的故乡吗 | 贾涛系列乡村田园风景油画欣赏 艺术大观2021-03-11 23:59:20 来至山东的乡土画家,擅长乡村风景油画,作品以写实细腻的艺术语言描绘出浓郁的乡村风光,形成风格鲜明的田园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