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人如何看待本国历史上无产阶级的政权“巴黎公社”?
对于巴黎公社,法国人的看法是两极分化的,这场官司从公社失败的1871年一直吵到今天。
巴黎公社时期最受争议的事主要是“在外战期间颠覆本国政府”,以及“在内战期间下令杀死巴黎主教达尔博伊”和“最后阶段下令在巴黎城中纵火”,前一条支持者不算多,因为巴黎公社起义前法国皇帝拿破仑三世业已被俘,残余政府在普军压迫下不断对普鲁士让步,且国民自卫军也是在受到残余政府一方主动寻衅(蒙马特尔高地夺炮事件)才起事的,但后两条多数法国人认为确是“滥用暴力”。不过相当一部分法国人也指出,镇压公社的梯也尔等“滥杀”、“政治报复”和“滥施酷刑”有过之无不及,且对巴黎的破坏也更甚,在这方面专门苛责弱势的公社一方并不公平。
为了平息内部裂痕,1879年3月3日,法兰西第三共和国国民议会宣布对部分巴黎公社社员(主要是流亡海外和流放新喀里多尼亚岛的)实行“特赦”,第二年7月11日又宣布“全面大赦”,自此所有幸存的公社社员可以公开合法活动,各种纪念巴黎公社的活动也能公开举行。
巴黎公社社员、诗人克莱芒墓碑。克莱芒是著名巴黎公社歌曲《樱桃时节》词作者
但政府并未因此推翻此前梯也尔政府对公社“叛乱”的罪名认定,且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官方一直试图用模棱两可的“民族和解”、“纪念牺牲者”为由在两派中和稀泥,比如,试图用主要纪念被公社杀死的巴黎主教达尔博伊的巴黎圣心教堂当作“纪念巴黎公社事件所有牺牲者”的标志,试图用假的巴黎公社社员墙(公社处决“反动派”的墙,在真社员墙几百米外,中国旧历史教科书就曾用错,后被我的老师、中国唯一的巴黎公社协会荣誉会员沈大力先生发现纠正)偷换概念,以“纪念每一次流血”。
这才是真的巴黎公社社员墙,有浮雕的是假货
法国虽然左右轮流坐庄,且右翼执政时间更长,但左翼支持者的基数却远大于右翼,且巴黎富有“街垒传统”,因此许多人并不认同巴黎公社的追求和原则,但同情他们的“追求本身”,也希望通过“平反”来截过历史的一页。
2016年是巴黎公社145周年纪念年。11月29日,法国国民议会依据《宪法》34-1条款通过第907决议,由议长克洛德·巴赫托洛纳签署“为所有遭镇压的1871年巴黎公社社员平反”。支持此项提案的社会党与环保改革派领袖布鲁诺·勒鲁及巴黎议员声称,“这一庄严行动”是在“尽历史责任”,特别希冀:“此举旨在给那些为自由不惜被立即处死和受到不公正判决的妇女和男子以荣誉和尊严。”
我的老师沈大力先生当年赠送给我的《巴黎声影》,收录了多篇论述巴黎公社问题的文章
国民议会这项决议用的是“平反”一辞,明确它不是一次新的“赦免”,亦非出于对“牺牲者”的怜悯,而是直面事实,还历史的真相。
这次国民议会辩论长达二小时,左右翼态度泾渭分明,最终左翼占了上风,国民议会议员埃尔韦·费隆更激动得当场朗诵欧仁.鲍狄埃1885年的名作《公社没有灭亡》——这一年也正好是这位《国际歌》作者诞辰200周年.
沈大力先生和他的新书
“对于巴黎公社的原则和其某些行为,法国人仍然存在很大分歧,但在官方层面,巴黎公社已被平反,不再是一起官方认定的叛乱”,这是沈大力先生作为中国最著名巴黎公社史权威,对此事作出的论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