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动人的中国史》之第二十九章：隋朝与突厥

中国自周秦一直到南北朝，汉族与北方外族匈奴等的交涉，告一段落。周秦是汉族情形这些外族对敌的时期，两汉是汉族征服这些外族的时期，魏晋南北朝是汉族与这些外族混合的时期。其结果，这些外族有的与汉族同化了，有的从此消灭了。

从此北方就没有外族的侵略了吗？不，旧的交涉好容易刚刚结束，新的交涉就接着起来了。此后新兴的外族，最早的就是突阙。

这一族，我国古时称丁令，后来称为铁勒。丁令、铁勒本是一音的两种译法。他们居住的地域，大约在现今西伯利亚的西南部。

在南北朝以前，他们与汉朝的居住地域不相连接，先有匈奴人介在中间，后有鲜卑介在中间，所以不发生交涉。据说汉时苏武出使匈奴，被匈奴留住不放，在匈奴北境牧羊时，曾有丁令人来劫掠他的羊群，那末这要算是汉族人与回族人最初的接触了。

任伯年：苏武牧羊

南北朝时，北魏的同族柔然，借用了高车的群众，侵扰北边。高车就是铁勒的一部，因他们“车轮高大幅数很多”，所以得名。那末这回要算是回族人侵扰中国北边的开始，但还没有与汉族人直接发生交涉。

北魏太武帝征柔然高车，收降的虽不少，但没有根本破灭，所以必须在北方边地设置六镇，永久防备。

北魏分为东西两国之后，柔然大擅的子孙丑奴和阿那环，仍利用高车人和东西魏做敌国。至公元552年，始被突阙打破。这是突阙强盛的起始。

据说突阙的先世，曾住在中国西北平凉一带。魏太武帝灭北凉沮渠氏，他们乃逃入柔然，住居金由一带，为柔然锻铁。金山形如兜鍪为“突阙”，因就以突阙为部族的名称。

南北朝末年，突阙强大，其首领土门向柔然可汗阿那环求婚，阿那环不允，骂道：“你是我家锻铁的奴隶，怎敢这样无礼！”

公元552年，土门起兵攻柔然，阿那环自杀，土门乃自称伊列可汗。明年，伊列可汗死，木杆可汗立。木杆可汗状貌奇异，为人刚强勇敢，又多智略，善用兵，西南破 哒，西北服结骨，北服铁勒诸部，东北服室韦沫节，东南服契丹。

于是突阙的疆域，占现今的蒙古、新疆、满州和西伯利亚中央亚细亚一带，与中国接连，要算关北方的外族从来没有的盛大局面。

木杆可汗死，佗钵可汗立。这时候，东西魏已变为北齐、北周，彼此都怕突阙和敌人结好，你嫁公主，我赠缯帛，买突阙的欢心。

于是佗钵可汗十分骄傲，把北齐、北周称为南方的两个孝顺儿子。北齐被北周灭，突阙拥立北齐文宣帝高洋的儿子范阳王高绍义。北周把宗室的女儿千金公主嫁给佗钵可汗，佗钵可汗几把高绍义解送北周。佗钵可汗死，沙龙本略可汗继立。中国正当北周被隋文帝篡夺，隋文帝不很优待突阙，而千金公主又有为北周报复的意思，竭力怂恿沙钵略可汗侵扰中国。沙本略可汗乃助逃亡在突阙的北周营州剌史高宝宁攻掠隋朝幽州并州的边境。

当时突阙正当强盛，中国久细扰乱，实力上很难抵敌；所以隋文帝只好把历代防卸北方外族的长城北部修完固了，严密守备，另想他法使突阙内部自乱，然后乘机进攻。

北周千金公主出嫁时，由长孙晟送往突阙。长孙晟留在突阙一年，颇熟悉突阙的内部情形。

原来突阙内部，很有可以挑拨离间的机会。当佗钵可汗死时，本意要传位与木杆可汗的儿子大迁便。有镇守东方的尔伏可汗，摄嗣恃强拥立佗钵可汗的儿子 迁。大迁便有怨言， 不安，让位于摄嗣。摄嗣立，便是沙钵略可汗。沙钵略可汗封大迁便为阿波可汗，又封其叔父玷阙为达头可汗；但二人都拥有兵力，不很甘心臣服沙钵略可汗。长孙晟因献计隋文帝，设法挑拨沙钵略可汗与达头可汗阿波可汗之间的恶感，使他们互相攻击。隋文帝依计行事，嗣果然分为东西。

隋文帝杨坚

公元584年，沙钵略可汗向隋文帝请和，千金公主也自请改姓杨氏，认隋文帝为父。隋文帝都允许了，改封千金公主为大义公主。明年，沙钵略可汗因不堪达头可汗的攻击，又恐契丹在东方捣乱，向隋文帝告急。隋文帝使儿子晋王杨广发兵增援，沙钵略可汗因此很感激隋文帝，愿永为藩属。

沙钵略可汗死，莫何可汗立，攻阿波可汗。不久，莫何可汗战死，都蓝可汗立。大义公主虽是一度服隋，然其为北周报复之心终不死。后来他因事与隋文帝不和，乃又怂恿都都蓝可汗攻隋。隋文帝要除去大义公主。乃使人往突阙说动莫何可汗的独生子突利可汗，使他设法激怒都蓝可汗杀死大义公主。恰是大义公主有与会人私通的暧昧情事，因此被死。大义公主即死，都蓝可汗与突利可汗的要求。都蓝可汗大怒，发兵攻突利可汗，突然袭击利可汗大败，逃奔中国。隋文帝封突利可汗为启民可汗。使长逊晟统兵五万人，与启民可汗同居朔州，其后启民可汗招集旧部，人渐渐多；隋文帝又使他迁五原，使他的下部下住在夏胜二州。安义公主死，隋文帝又把义成公主嫁启民可汗，厚待启民可汗像以前待沙钵略可汗一般。

不久，都蓝可汗死，突阙内乱，隋文帝乃发兵助启民可汗收服都蓝可汗的部下，并派兵为启民可汗打败都蓝可汗的儿子步迦可汗。东突阙从此都臣服中国了。

西突阙自从阿波可汗被东突阙莫何可汗擒杀后，部下拥泥利可汗为主。泥利可汗死，处罗可汗立。立处罗可汗的母亲向氏是中国人。

隋文帝末年，向氏还中国，因路上有兵事，留居长安。隋文帝死，炀帝杨广继立。炀帝知向氏在中国，使裴矩去见处罗可汗，设法招降他。裴矩见处罗可汗只说：“东突阙向中国请兵攻西突阙，隋朝天子将要出兵”，向氏哭诉隋朝天说：“‘可汗早有意归降中国，请先派人去招降，西突阙不降，再用兵不迟’。隋朝天了准了。所以派人来见可汗。”处罗可汗本是思念母亲，又听的裴矩如此说法，赶忙跪受隋炀帝的招降诏书，于是西突阙亦服。

北齐、北周以来北方的强敌。隋文帝总算用了计谋把他们平服了。但是这样的平服，只是表面上暂时归附，实际上丝毫没有损伤他们的实力，所以一旦中国闹了乱子被他们看出了破绽，依然是一个强敌。

隋文帝一番苦心笼络住了强大的突阙，这原是一股虚逞。岂知他的夸大的儿子炀帝，以为大隋已是威服四夷，便大摆场面，显耀天子的威风。

公元607年，他亲至金河，临幸启民可汗的帐幕，赏赐不可计数。公元611年，胁迫西突阙处罗可汗入中国朝见，接待方法，也是十分铺张。这两次劳民伤财的举动，徒然使东突阙恃宠而骄，西突阙因勉强而不免怀恨，贻祸后日。

隋炀帝杨广

这隋炀帝王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荒唐皇帝。他在位十二年，时常出外巡游。巡游所到的地方，策驰道，开运河，作威作福，劳民伤财，毫无顾惜。他简直不知道天下尽有许多野心的豪杰正在等待百姓困苦怨恨的时候，要起来取彼而代。

隋炀帝“游幸江都”

他以为要使外族服属中国。只消凭空耀武扬威，便可成功。所以他在启民可汗帐中，见到高丽的使臣，便轻言命高丽王来朝见，想借启民可汗依头顺脑的样子，和自己滥赐赏的排扬，来胁劝他们，一雪往年文帝征高丽不能取胜的耻辱。他简直不知道预备真实的力量来镇压外族，也不知道对外用名露了弱点，便会失去威信，引起叛乱的。

公元611年，炀帝巡游至涿郡，高丽王不来朝见，便调集各地的兵马，讨伐高丽，用兵四年，劳而无功。到后来内乱已起，于是掩耳盗铃的说是高丽王投降了，草草的下场。

可是事情就此糟了！国内各地豪杰并起，全都骚动。国外已经收服的突阙，随即叛变。

公元615年，炀帝巡游北方，启民可汗的儿子始毕可汗，就老实不客气把他围在雁门，幸而有人救援，方始脱险。隋朝只此两世，便奄奄忽忽的夭亡了。

隋炀帝“剪彩为花”

隋朝灭亡，中国大乱。突阙部渐强，又恢复到从前的地位。中国北方迁地避乱的人民，大都奔逃突阙，于是突阙大盛。而在黄河流河称强割据的豪杰，往往向突阙称臣；就是唐高祖李渊从初起兵时到统一中国，始终对突阙是很恭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