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天津散文杯征文】日子，陪风景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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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陪风景滑过
河南 赵建军
十八年，是遥远漫长的；十八年，可不是用“弹指一挥间”就能轻松概括的。我也没想到，进入风景区，与风景做伴，一晃就是十八年。
游客进入风景区，是专程消费散心的，我进入风景区，是为了挣钱讨生活。小说，按照构思，提前安排好人物的命运，人生却无定论，随时间、环境、人物的变化而产生不同的机遇与安排。十八年，我转战了两个风景区，从事了照相和纪念品两个行当。
二〇〇三年春天，一场突如其来的非典型肺炎，以它势头猛、传播速度快肆虐中国大地。为了减少传播，车站、码头均停止了熙来攘往的流动，各行各业均呈现停滞状态，我打工的那家公司也因此关门倒闭。我是从农村走出来的穷农民，不像城里的上班族，既有脸面且旱涝保收，我一天不干活，一家人的生活就会受到威胁。就在二〇〇三年的春天，我借贷买下了药城租居的那套小房子，虽然只有三万多块钱，但那时的钱太值钱了，打工一个月也只能挣几百块钱。雪上加霜，经济压力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我的家乡卢氏县，是豫西深山区中的最后一片净土，被誉为“豫西后花园”。县里启动“旅游兴县”战略，在卢氏县官道口镇开发了“豫西大峡谷”景区，我的妻兄哥在官道口街上开了一家照相馆，他带我去景区做实地考察。虽然风景区还处在建设状态，但游人已经不少。偌大的风景区，居然没有照相的，风景区中的热门项目，在这里居然是个空白。
我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第二天，便和妻兄哥一块儿去洛阳关林买照相器材。当时数码相机还没有盛行，不论是专业照相馆还是家庭照相，都是用装胶卷的那种传统相机，那种相机的最大弊端就是必须整卷拍完，才能拿到县城冲洗。这样的照相模式，很不利于在风景区操作经营。在关林，老板介绍了日本富士的“一拍得”相机，这家伙真神，只要一按快门，照片就从照相机里冲出来，可以说，这机器就是为风景区的照相行业量身打造的。
大淙潭大瀑布，是豫西大峡谷景区的标志性景点，所有游客都要在这里亲水体验，聆听大瀑布的如雷歌声。我就拿着一个“快速照相，立等可取”的牌子，在游人中穿梭。那时没有照相机的人占绝大多数，极少拥有那种家庭型的“傻瓜”相机，更别说专业相机了，好多人看到“立等可取”字样，就站在大瀑布下，与瀑布合影留念。生意还算不错，遇到周末，一天可照几十张相片，收入好几百元。
当时有一个卖凉粉的，他的凉粉摊，就摆在瀑布下的柳树根，看到照相的生意好，且不用出力费劲，索性收了摊子，也买了一个“一拍得”相机，参加到照相的行列。过了一个多月，附近又有好几个人加入，最多时，大瀑布下竟有八家经营照相的摊点，争抢游客，招揽生意，形成恶性的竞争局面。一个馒头，一个人吃刚刚好，两个人吃，弄个半饱，八个人吃，就可想而知了。
其实，用“一拍得”相机照相，本来就利润不高，挣不了多少钱，每张片子成本就六块多钱，拍摄成功，只能赚到三块多钱，失败一张，就做了赔本生意。照坏照片是常有的事，在相机闪光的同时，游客闭了眼睛，有哪一位游客会为一张不睁眼的照片买单。
第二年，由于不挣钱，有几家照相的自动放弃。虽然生意好了一点，但仍然减轻不了家庭的经济压力。
一天一个大城市的游客，好心地对我说，这种相机片子成本太高，要想挣钱，必须买数码相机，我听取了好心游客的建议，次日就直奔郑州文化路科技市场，买了佳能数码相机，爱普生六色彩色打印机。
高科技就是厉害，不用电脑，把相机卡插上打印机，几十秒钟，清晰、生动、逼真的照片就打印出来，不服气都不行。况且这种照片，成本极低，算上相纸、墨水等，每张成本也不过两三毛钱。我负责取景拍照，妻子负责打印收钱，常常忙得连中饭也顾不上吃。一个记者说，这简直就是印钱，并把热闹的场面拍了录像，在电视里播了出来。然而好景不长，又有几家商户闻风而动，也买了数码相机，加入到竞争的行列里来。人啊，总喜欢一哄而上。
照相虽然挣钱，但人却特别辛苦，中饭有时在凉皮摊上将就一顿，有时吃点凉馍，喝口山泉了事。记得是第三年的“五一”长假，游人特多，天也特晴朗，我和相机一直奔忙在毒辣的大太阳底下。几天下来，脸被晒起了一层皮，斑斑驳驭，看着十分吓人。大淙潭瀑布下，没有交流电，打印机的电源，全靠蓄电池经逆变器变压而来，每天晚上，一头挑着打印机，一头挑着电瓶，回东汉村充电，第二天再挑到景点，一来一回要跑六七公里路。有时走“望洛亭”，上下要攀登一千九百九十八个台阶。
僧多粥少，我也只好另辟蹊径。景区有一个滑索，就是那种两根钢丝绳，把人吊在空中，靠动力飞速下滑的刺激项目。我把我的照相摊位挪到滑索的下站，每一位下滑的游客，我都为他抢拍几副灿烂惊险的画面。真是歪打正着，谁也想不到，几乎每位游客都买走了自己的照片，那生意火到爆了。为了不耽误生意，又增加了一部照相机，一台打印机，几个人干，还是忙得不亦乐乎。短短的几个月时间，还清了买房子的几万元欠债，还买了一辆大阳125摩托车，令同行羡慕、眼红、嫉妒。
乐极生悲，就在国庆节法定假日的第四天一早，和妻子来到滑索下站，一看大铁柜，柜门大开，里面放的打印机、逆变器、相纸、墨水等照相器材均不翼而飞，报案给派出所，查了半天，毫无头绪，最终不了了之。
这是一次不小的打击，挣钱的家当全没了，只好满怀沮丧，败兴而归。
这一年，我的家乡双龙湾镇，也新建了双龙湾风景区，风景优美，名声大震。我就放弃了官道口奋战五年的豫西大峡谷，来到亲切的家乡景区。这回，我汲取了以往的教训，直接找到景区，承包了桃花谷水帘洞的照相经营权。
桃花谷水帘洞，是双龙湾景区的精华景点，一百五十米宽的瀑布，从三十多米高的悬崖峭壁上倾泻下来，跌入绿莹莹的深潭。瀑布如一面巨大的轻纱，晶莹地挂在崖壁之上，阳光一照，一架诺大的彩虹桥，便诱惑地走进游人的视野。你往前走一步，虹桥就跟着前进一步，你往后退一步，虹桥也跟着后退一步，十分神奇。这里是游人最佳的观景点，因此也是我把照相点设在这里的原因了。
从桃花谷广场到水帘洞，约有两公里的路程。栈道或攀岩，或绕溪，或曲折，或平直，牵引目光走进美景深处。开始时晨出晚归，后来在水帘洞盖了一间彩钢房，就不再来回奔波，只是吃喝用度，都要一件件扛进谷内。白天特别热闹，到处是惊讶声，欢笑声和我照相打印忙碌的脚步声；到了晚上，水帘洞除了“哗哗”的水声，就是山坡上雀儿那时不时的伴唱以及窗户上月光偷窥的浪漫眼神。彩钢房内，装满宁静的夜色，装满无限的遐想与憧憬。我的一首《水帘洞人》写道：
吻飞瀑
拥彩虹
听风声雨声
伴月缺月圆
一声声惊讶
写成尖叫
一两盅小酒
泼墨挥毫
斗室很小
小得和主人一样
不足一粒尘土
却于月亮一墙之隔
极尽安逸。
在水帘洞，的确很安逸，并且也淘到不少金，于是在县城里有了第二套房产。我曾为我找到照相这个既省力又赚钱的行当兴奋过，自豪过。然而，飞速的社会发展，很快浇灭了我的天真。随着手机的照相功能越来越强大，我的照相生意也就越来越萧条，逐渐捉襟见肘，难以为继。
经过分析考察，我在水帘洞景点，又上了景区纪念品的经营项目，对日暮西山的照相生意，做以弥补。事实证明，这样的决策是正确的，每一个旅行团进来，纪念品的摊位被围得水泄不通，我和妻子两个人也照看不住，有时还要雇人协助。慢慢地，垂死挣扎的照相项目被逐渐丢开，成为历史。
纪念品生意，不像照相那样轻松，轻轻的一包相纸就能照上上千元，纪念品，好多品类都是比较沉重的东西，每进一次货，我都要从广场到水帘洞，背上好几天。太阳照着我的脊梁，汗水瓢泼一样打湿我的脚步。虽然如此，心里的兴奋，很快战胜疲惫，红火的生意，打败一切艰辛与困难。
日出日落，春去秋来，浸满汗水咸味的日子，陪风景滑过，白云清风依旧，水帘洞依旧，只是矫健的脚步渐渐蹒跚迟钝，舒展光泽的脸上布满皱纹和沧桑。
赵建军，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卢氏县作协副秘书长。曾在《奔流》《中华文学》《河南文学》《西散原创》《河南诗人》《洛神》《三门峡日报》等报刊公开发表小说、散文、诗歌多篇首。著有长篇小说《山魂》，长篇组诗《飘远的那朵云》。
附：【大赛公告】 ‖ 关于举办首届“天津散文杯” 全国乡情散文大赛的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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