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五胡之深刻原因:三大因素令鲜卑人主导270年历史

西晋末年,五胡从塞北入中原,灭了司马氏天下,从此开启了五胡十六国时代。

中原大地先后出现了二十多个胡族建立的国家,匈奴、羯、羌、氐、鲜卑等胡族相继当皇帝掌天下。

但如果稍微仔细梳理一下五胡十六国至南北朝的历史,我们会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五胡十六国和南北朝时代,其实真正强大的胡族只有一个:鲜卑族。

一、诸胡的特点

我们评价胡族强不强大的标准有这么几个:

第一,该族的生命力是否足够长久。

第二,该族自我革新、快速进化的能力强不强。

第三,该族的汉化程度如何。

从这几个标准出发,我们先评价一下其他诸胡的特点。

第一个是匈奴族。

晋代的匈奴早已不复汉朝时的强大,根本没有能力与中原王朝硬刚,而只能混水摸鱼,趁中原王朝衰败就中取事。

匈奴人刘渊还算是个人才,他在西晋洛阳混过,有一定见识。但他的后人就难说了。匈奴建立的汉和前赵国,从头至尾充斥着暴发户式的粗鲁与野蛮。刘渊及其子孙刚刚灭亡西晋,便开始内部的争权夺利,每一代皇位交接都要经过一番惨烈的内斗,而全然不顾外敌已经日渐崛起。

第二个是羯族。

羯族其实也有强大民族的潜质。突出体现在后赵开国皇帝石勒身上。石勒精明能干,具有广阔的胸襟、长远的眼光和敏捷的思维,是诸胡族首领中最早倾心于汉文化的,也做出了一些诸如开设太学、实行九品中正制等汉化举措,但可惜这些制度随着石勒去世而与身俱灭,他的继承者们把国家当成私产,只热衷于追逐权力和财富,对制度建设却毫无兴趣。

最终后赵陷入可悲的自相残杀,石虎和冉闵都没有带领国家重振雄风。最终亡于鲜卑慕容氏之手。

第三个是氐族。

氐人所建的前秦,突出特点是步子太大扯到了蛋。前秦从最初僻居于关陇的小国,逐步做成统一北方的大帝国,以氐人区区百余万的人口,实在是不容易。如果统一北方后就此止步,前秦国运未始不能更长。前秦之崩溃表面上看是苻坚个人原因,深层次则反映出氐族底蕴过于浅薄、不会给自己踩刹车。

第四个是羌族。

这个民族相当古老,但古老没有给他们带来智慧,反而带来了卑微。

羌人的后秦则像一个捡漏的,他们在东晋和氐、鲜卑、匈奴各族的夹缝中生存,首鼠两端的做事习惯深深地嵌入灵魂深处,进而重又外化为国家的精神风貌,獐头鼠目令人恶心,无论其开国规模还是建设成就,都无足论者。

二、鲜卑族突出的优势

唯有鲜卑族,虽然也有其他民族的固有缺点,但似乎得到了上天的眷顾,鲜卑族不断地失败,不断地重新崛起,最终不可阻挡地把所有少数民族一勺烩,终结了混乱不堪的乱世。那么这样一个开挂的民族,相比其他民族,到底具有什么优势呢?

鲜卑族的第一个优势是人才太多。所谓人才,聪明型的也好,勇武型的也罢,抑或是多才多艺型,对国家有没有用,关键看能不能沉下心来干实际事。匈奴、羯的头领们只懂打打杀杀,《晋书》载记记录刘渊、刘聪、石勒、石虎诸人,大都离不开“雄武”“魁伟”“骁捷”等字眼,前秦天王苻坚则是个志大才疏、矫情过度的理想派。这些人物生逢乱世乘时而起,不过是摸到好牌不会打烂的一般人,勉强可以称为干才。

鲜卑诸部却一连串涌现出许多能够推着时势往前走的英才。慕容氏三兄弟慕容恪、慕容垂、慕容德,一个把前燕的根子牢牢扎在北中国,一个败而又起建立后燕完成复国大业,一个锲而不舍建立南燕顽强地延续国脉,无论智略、才具、意志,都是诸胡族中的佼佼者。

拓跋氏有幸连续出了几代灭霸式的皇帝,《魏书》赞叹道武帝拓跋珪“所谓大人利见,百姓与能,抑不世之神武也。”到了太武帝拓跋焘本纪,魏收甚至不吝笔墨,像死忠粉一样把他的武功挨个数了一遍:“扫统万,平秦陇,翦辽海,荡河源,南夷荷担,北蠕削迹,廓定四表,混一戎华。”一股舔屏的即视感。更不要说孝文帝元宏、北周文帝宇文泰这种左右历史走向的命世之才,田余庆先生总结魏晋南北朝民族融合大势,将苻坚、元宏、宇文泰列位三大历史功臣,鲜卑占了两个。人才井喷都不足以形容鲜卑人的盛况,这是老天爷赐给的衣饭,没法复制,只能羡慕。

第二个优势是民族性格极其坚韧,简单说就是打不死。小国小族架不住折腾,一打就散、一散就死是常态,即使强如统一北中国的后赵、前秦,都逃不过这个规律。

鲜卑族是独一档的存在。拓跋部最初建立代国,被前秦灭掉。但只要人没死绝,希望就还在。前秦一崩盘,拓跋珪立马上演复国好戏。拓跋部不光开国一代如此,北魏到了末世皇族仍然不屈不挠,魏庄帝刺死一代枭雄尔朱荣、孝武帝向实力派高欢叫板,虽说终于不免一死,也是壮烈无匹。

慕容鲜卑被灭国四次,建立前燕、后燕、南燕、西燕四个国家,活跃近百年,煞为民族史上的奇观。

宇文氏起家之时,父子兄弟在战火中死亡相继,宇文泰定鼎关中时全家成年男人只剩三个,然而正是这三个人,顶着如山压力,把一个困守关中、几度濒危小国,做成统一北方的大帝国。有刚骨如此,鲜卑族才能屡屡绝境重生,才能在诸胡中脱颖而出。

第三个优势是善于总结创新。宇文氏靠制度取胜,这是勿庸置疑的。魏晋南北朝大乱三百余年,许多民族都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方式结束乱世。石勒付出了武力,苻坚付出了理想,元宏付出了民族属性,三个朝代虽曾短暂地统一北方,却没有真正把民族矛盾统一,最终不得不惨淡收场,重新陷入分裂。

到底怎么办才好?历史宿命论者喜欢用“船到桥头自然直”来解释一切:社会矛盾积累到了,问题自然会解决。果真如此,大家躺着就能等到共产主义和社会大同了。大谬也!事情终究要靠人来做。

宇文氏扮演了问题终结者。在政治和文化领域,北周创设了六官制,这项制度的核心要义在于上承西周政治余脉,在政治传统上占领了一个高地。南梁虽然继承的是汉魏晋的正朔,北齐虽然继承的是北魏的正朔,论古老、论正确,都比不过西周,关中散乱的人心从此有了依凭。北周之所以能滚雪球似地越做越大,六官制这个神操作功莫大焉。

军事领域的府兵制更是爆点满满的天才设计。寓兵于农的制度设计,保证了充足的兵源,北周立国之初军队仅有四万余人,到统一北方前夕已能组织起二十万的常备军。耕战结合的常备状态,更是极大提高了军队的战斗力,北周军队在攻略敌国土地的战争中,基本做到了每打一仗都能夺占一块土地,其疆域从国初到统一北方前扩张了三倍。

得天之助,得时之助,自己肯干又会干,鲜卑族终结乱世,真不是白来的。也许唐人对北周文帝宇文泰的评价,最能概括鲜卑族人数百年的光荣与梦想:

“乃摈落魏晋,宪章古昔,亿兆之望有归,揖让之期允集。非夫雄略冠时,英姿不世,天与神授,纬武经文者,孰能与于此乎。”

来自: 罗宋汤的味道 >《政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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