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肝、艾滋」误入歧途的大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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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起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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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4月的一天,眼看就要下班了,门诊诊室里进来一个大男孩。大眼睛,双眼皮,白脸庞,细高个,一看就是个大学生。我问:“看病吗?哪里不舒服?先坐下。”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吞吞吐吐。
我估计,他也许是有些难言之隐。于是放慢了语气:“不着急,慢慢说。我们是医生,如果身体不适,一定会帮你治疗。”
这时候他开了口:“大夫你好!我有个事,想问一问。体检的时候,他们说我肝功能异常,患有丙型肝炎。我不太相信,长这么大,很少闹病,怎么会有肝炎?"
“你在哪个医院做的检查?"
“北京的一家体检中心。”
“是你自己感觉不舒服去检查吗?"
“不是,我在北京上大学,今年大四,年前参加了招录公务员考试。笔试通过了,面试也通过了。如果身体没问题,7月份毕业就可以上班了。可没有想到,体检的时候,人家说我肝功能异常,进一步检查发现丙肝抗体阳性。虽然还没有说能不能录用,但我有些担心,这种丙肝,会影响我的身体和就业吗?"
人生总是充满意外和无奈,前一秒或许还在笑
听了他的介绍,我感觉这个年轻人挺优秀的。一般外省的考生,能考到北京的大学,就很不容易。而且他还在百里挑一的公务员考试竞争中,顺利通过笔试和面试,前途可谓一片光明。按照国家相关规定,即便检查出带有丙肝病毒,如果肝功能正常也不会影响就业。
于是,我先是安慰这个大学生,告诉他不要怕。丙肝是一种不容易发现的病症。既然通过体检发现了,总比晚发现要好。相对来讲,丙肝也是一种治愈率较高的病毒性肝炎。接着,我又问了他一些简单的问题,比如有无在消毒不严的地方打针,有无做过手术和有无输血史,家里人有无肝病等。然后,给他开了几张化验单,让他再做一下复查。
GROWTH
成长
两天后,他拿着单子再次找到我。我一看,小伙子丙肝抗体和核酸均为阳性,其他病毒以及非病毒指标为阴性。这说明,他的丙型肝炎可以确诊。
成人急性丙型肝炎病情相对较轻,多数为急性无黄疸型肝炎,可出现恶心,食欲下降,全身无力,尿黄眼黄等表现。慢性丙型病毒性肝炎则表现为容易疲劳、食欲不佳和腹胀等。虽然这个大学生这些症状都不明显,但我还是提醒他立即开始用药。并且建议让他父母家人及女朋友,也一定要到医院做一下筛查。
同时我还告诉他,丙肝病毒可存在于精液和阴道分泌物,所以性接触传播也是丙肝病毒感染的传播方式之一。男男同性恋者,更是感染这种病毒的高危人群。当然,一般的工作和生活接触,如握手、拥抱、共同进餐、共用餐具和水杯、共用劳动工具、办公用品、钱币和其他无皮肤破损或血液暴露的接触,不会传播丙肝病毒。
一周后,这个大学生又来找我,说他的病情好像有些加重,希望我给他多开一些药。等屋里没人的时候,他又非常不好意思地悄悄跟我说,他有个男朋友,是三里屯酒吧唱歌的歌手,要不要查一下?
我一听,马上明白,他们俩的关系,可能有些特殊。于是说: “如果你们有过亲密接触,那就一定要查。不光要查丙肝病毒,也需要检查一下梅毒和艾滋,这对你们都有好处。”
他问:“梅毒和艾滋,也是在你们医院检查吗?"
我说:“是啊,只是不是一个科室。可以让你那个朋友先来检查一下肝脏,然后你们俩再一起去艾滋门诊。”
“可是,我那个朋友不好意思来,怕真的检查出有那些怪病。” 他又讲。
我说,“你们俩都不用怕,现在医学已经很发达了,一般的病都能治。而且对于真的感染艾滋病毒的人,还可以给予免费的HIV抗病毒治疗。”
“那你能给我们开个化验单吗?"
“检验肝功能的我可以开,梅毒和艾滋的要到专门的门诊。检查以后,你最好把你们俩的化验单都拿给我看一看。”我这样叮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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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
过了两天,这个大学生拿着两个人检查的化验单来给我看。果然不出所料,他俩都是丙肝和艾滋重叠感染。我感觉事情有点严重,也觉得这个男孩有些可怜。这么好的大学生,正值青春绽放、大有作为的时候,怎么会患上这两种怪病呢?我只能建议他,一方面,要再做一下艾滋的确证实验;另一方面,应该马上到医院的感染专科门诊就诊。但我一直没有见到他那个歌手男朋友,也许是羞于见人,躲在背后吧。
又过了大约一个月,这个大学生来和我告别,说他准备离开北京,也不回老家,而要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寻求发展。那一刻,我不知道说什么好。本来有一份理想的工作在等待着他,而只是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离开这个自己熟悉的城市。
据我所知,仅在北京某一专科医院感染科门诊,登记的男男同性恋者就有7800多人,而且呈逐年上升趋势。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大学生和艺术圈的年轻人。他们中的很多人,并不是只喜欢同性,同时也喜欢异性。按照学界的说法,属于“双性恋”。遇到了合适的异性对象,他们也会恋爱结婚。只是在年轻的时候,出于某种兴趣和好奇,而通过同性密切相处寻求刺激。但他们并不知道,男同性恋是最容易感染肝炎和艾滋病的渠道之一。而一旦被感染,将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我想留住这个大学生,毕竟北京有比较好的医疗条件。而且这两种病,目前都是可以治疗的。但他还是坚持要走,因为在他看来,这里是失足之地,也是伤心之地。他离开的目的,就是想把自己这一段的人生历史,彻底地忘掉。
我只能告诉他,躲避不是办法,有病就得医治。我们可以给你多开一些药品带着,但不论以后你到哪里,都要坚持治疗。
就这样,他走了,再也没有回来。留给我们的,只是他那与年龄不符的疲惫的背影,以及各种各样的猜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