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小白：香·贪／奇诡的神话，隐隐作疼的感悟
香·贪
申小白
香本无色无味，无起源，千百年前源自人世间的一缕念。因其并无邪恶之意，又受四处飘荡浮萍之苦，佛祖慈悲，默许它附着在大庙的窗棱上。
寺庙香火鼎盛，焚香虔诚跪拜，凡人向着佛祖倾诉和祈求。清香的气味滋养着大庙，意念的养分日益增长。春去秋来，人间沧海桑田。香从本“无”存在得了些许修行，开始跟着寺庙的僧人修炼和做功课。本是有灵性的东西，又得佛祖的怜爱，经数百年的勤苦修行，香倒也幻化出了些许的模样。
就像婴孩睁开眼睛第一目睹尘世，香的第一眼足足地震撼着它。沐浴暖的是日光，风吹过叶子的声音，僧人诵经的悲悯——一切从冥冥之中的模糊展现到真实。附着在窗棱的香，璞玉天成，经历点拨，愈发灵动，成了个知感恩的东西。尽着微薄的力量守护着寺庙的外窗，风霜雨雪不得侵蚀。
天资和勤奋，香历经第二个几百年的修炼倒真得到了人形。佛祖宽容，爱怜它的天分，默许它进门户，以灯油为体，俯在佛祖脚下聆听教诲。众僧人爱护，香的供养也足足的。年岁的周转，香逐渐通晓人性，大庙也因这乖巧的东西多了几分生机。 每日它端坐在佛祖脚下，诚心听着世人和佛祖的对话。
一日如常，寺庙来了一位公子，白衣朗朗，气宇轩昂。公子跪倒在佛祖面前，求功名保高中，为臣造福百姓。素旧的粗衣，难掩眉宇英气，红口白牙，款款施礼，内里的书生气满腹，根正纯心性。佛祖点了点头，许了。公子高兴的施谢礼，正欲出门，巧的一回头，望见油灯壶口有点点灰尘。公子折回，提起袖口细细擦拭。瞧见尘去如新，高兴离去。
时光流转的飞快。已是几世翻转，又是一日。庙里照例热闹，熙熙攘攘为名为利多。香觉得有些无聊，抬头四处张望。巧得门口， 一位白衣公子。略眼熟，公子跪拜在佛祖跟前，求佛祖保得许出征北疆，为国平异族。正气凛凛，只觉得热血喷张。佛祖点了点头，许了。公子起身，作揖作做谢。正抬脚离去，忽的回头，从怀里掏出一方巾，细细擦拭了灯油座的灯油。香心里莫名一动，陡然想起，原来还是前世那位公子。
时光继续，也不知道人间又经历了几番轮回。香的修行，已经足够它得到佛祖的允诺可以离开庙宇些许时间，自由活动。愈发通人性，香倒不如从前的自在和活泼。每次的放风，总是飘到庙宇的最高处，默默驻足观望，默默又回来。香似乎有了心事，沉默多了。众僧都看出端倪，议论纷纷。佛祖淡然，说是香的劫和幸，破在它自己。
盼望的人久了，还真的来了。尽管削瘦疲惫，那双眼睛还是他，那与众世高洁的气质还是他。他跪倒在佛祖面前，悲痛欲绝，祈求佛祖普渡病妻康复。一句一字泣心血，从皲裂的唇中吐出。香听的入神，觉得难过，眼泪扑簌落下。然而佛祖并没有说什么，公子长跪，一边一边得磕头。香的心里，只是觉得阵阵痛在身上，悲从心里来。公子绝望，枯木般起身，走到油灯前，拣起粘连的头发丝，摇摇晃晃地转身离开。
得了放风时光到临，香借口踏春从山中溜下。循着气温，在一处寻常的民居下找到了公子。粗木窗户，泛黄的纸窗，床上的人病势沉沉，整个屋子了无生机。公子端药而入，爱怜地扶起床上的人，轻轻地吹气一点点地喂下。他面容温柔缱倦，又无尽悲苦。
间隔数月，香又忍不住探访。这次病人病势似乎更沉，公子扶着病人看冷秋的圆月。两人相看，执手泪眼，何时才能共婵娟。寒露生起，两人回屋，香独自看着月亮许久才离去。毕竟是得了灵力，香幻化成意识钻进公子的睡梦中。那是一一个美丽的梦，公子和夫人青梅骑竹马，回头倒把青梅嗅。把酒谈诗文，款款合步学霓裳……从山下回来后，香彻底迷惘了。终于，它忍不住向佛祖祈求答案，如何这般啊困惑不得解。
佛祖依然疼爱昔日的小东西。孩子，有些经历就是修炼，成佛或灰飞烟灭，都是尘人的选择，但切忌贪念。香不解，忍不住日日去到公子的小屋探访。一日一日的临近，病人的大限转眼就近。公子哀痛地握着夫人的手，悲痛的眼睛没有一丝眼泪儿。香在屋外看的情急，一把钻到夫人的身体。原本簌簌发抖的夫人逐渐平静下来，一口痰吐出，气色也缓了过来。公子大喜，涕泪双流。
公子更加细致地照料夫人，香第一次这么近的靠近他。他时常握着她的手，温柔地回忆幼年的趣事，似是来自好几个前世，香不禁走神迷离。离开灯油的时间几日，香的本体出现强烈的不配合，它用意识压下去，心想再只多呆一日一日复一日，夫人好转得飞快，公子愁眉舒展。而香离开灯座多日，本体开始涣散。
感觉好不容易修炼的形体变得缥缈。香吓住了，逃回寺庙，哭着求佛祖解迷惑。佛祖叹了口气，香儿啊，你贪恋了尘世的爱。这原本不属于你，但若你从此放下执念，专心修行，涣散之形可得修补。香惶恐地回到了灯座，心想再也不离开了。
隔日，公子形容枯槁，披头散发，满目无血色跪倒在佛祖跟前。生死本人生无常，佛祖不睁开眼睛，公子凄惨离去。本在灯座之中的香，一时间杂念诸起。犹豫了再三，起身拜别佛祖，谢慈悲菩萨千百年的庇佑，负了佛祖的苦心。佛祖淡然，孩子，去吧，未经贪念之罚无法过此劫，挥手示意离去。
香再次附入夫人体内苏醒，公子见状仿佛从死中活过来，嚎啕大哭。香的本体融入夫人的骨血，形体散离犹如千刀万剐之刑，撕心裂肺。灰飞烟灭之前，香突然想起，他甚至不知道它的存在……
【作者简介】申小白，常用笔名。原名申梦。爱看书，爱旅游，爱交朋友，小学语文教师。世界这么美这么大，喜边行走边用文字记录，随笔写文积累有十余年时间。
感恩作者授权 绿 汀 文 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