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清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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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假了，孩子去了奶奶家。早早黑下来的漫长冬夜，没有了小家伙撒娇耍赖或者翻瓶倒罐，屋子里突然空寂起来。我对老公说：“咱们听点音乐吧！”
舒缓的钢琴曲填满了整个小屋。老公边听音乐边眯着眼睛看着我，那眼神是繁忙的工作和琐碎的生活中久违的恬淡。
“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吗？我最喜欢下雪的夜晚，最幸福的是不用出去值晚班，咱们俩就在暖暖和和的小屋里温点黄酒，或是涮涮小火锅、烤点红薯，边吃边喝，边听音乐边聊天，多好！可惜今年冬天雪太少，唯一的一场雪一天就化了。”
看他心驰神往的样子，我忽然想到了白居易的那首脍炙人口的小诗《问刘十九》，然后我们几乎异口同声的吟到：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这首诗作于白居易晚年隐居洛阳期间，在一个彤云深笼、风雪欲来的夜晚，诗人不是如寻常“以物喜、以己悲”的墨客骚人那样郁郁伤怀，却是于寂寂寒夜中找到了人生的清欢——开一坛新酿的米酒，生着烫酒的火炉，约上一二故旧知交，阖门围炉，把盏闲谈，火旺酒暖，其乐融融，屋外风雪全然与他无关，世态炎凉一并拒于门户之外……
白居易真真是个极善于在生活中发现诗情，又极善于用含蓄蕴藉之笔来提炼诗情的诗家圣手！这首诗没有使用高妙的技法，没有植入深远的寄托，也没有添加煽情的字眼，但这质朴浅易的二十个字，却自有其打动人心的情愫，蕴藏着智者最简单的快活和人间最无价的温情！这首小诗能博大众所爱，一定是因为人们喜欢诗歌之后那个懂得享受生活的人，更因为这首诗写的是众人尽知其妙而口难言传的生活小情趣吧！
我以为，这寒夜的清欢，屋子一定要小，炉火一定要红，酒一定要淡，人一定不能多，彼此一定要谈得来，话题一定不能涉及功利。这寒夜的清欢，就在于寒冷中有温暖可偎，繁忙中有闲情可喜，炎凉中有知音可诉！
诗歌中的把酒者多为男子，长夜叙谈者多为友人，而今夜老公所向往的寒夜围炉，却是与他多年的糟糠之妻，则更是增添了“乍见之欢，不如久处不厌”的无限温情！
不禁又想起了从前我们小宿舍里的“小火炉”。
十五年前，我们负债累累组建了我们的小家，没有房，没有车，没有供以物质享乐的资财，唯有两颗志同道合的心。我们栖居在学校分的十几平米的小宿舍里，西风起的时候，我们早早的买了煤垛在屋外，北风吹的时候，屋里的炉火就生起来了。那火炉是俗称“小炸弹”的圆形铁炉子，火旺的时候，炉壁通红，散发的热量足以让小屋温暖如春！
小镇上没有黄酒和煮酒的红泥小炉可买。没有值班的夜晚，两个人通常就是一起择菜、做饭，一起收拾房间、洗洗涮涮；或者是一个人窝在床上听音乐看书，一个人在电脑边研究办公软件。闲暇时吹吹葫芦丝、弹弹吉他，炉火好的时候，有时会咕嘟咕嘟煮锅盐水豆腐汤，或滋滋啦啦烤些红薯、馒头或饺子来“宵夜”，水汽袅袅升腾，香味或焦糊味在小屋弥漫，包围着两张红红的脸……
为了小屋的温暖，老公在冬天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看护炉火，白天要定时添煤掏灰，夜里还要起来两次看炉火有没有着过或闷死，因为终日围着煤炉转，老公常常是灰头土脸。回忆起来，冬日里最温暖的声音莫过于炉火燃烧时呼呼的声音了，不管冬夜多么寒冷，不管生活多么艰辛，只要有一个燃得通红的小火炉，只要有一个会去精心呵护炉火的人，只要有一个愿意留在家里与你一起做饭、一起听音乐、一起喝黄酒或烤红薯的心，怎样的生活都是富足啊！
而今，有了热力公司集中供热的大房子，屋子宽绰了，房子干净了，电视、网络各种晚间娱乐填补了所有的生活空白，但不知怎的，那个艰难岁月里的小火炉却总是难以忘记，那个未圆的“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的梦也一直难以释怀。
“家里黄酒没有了吧，明天一定想着去买瓶女儿红！”老公说。
“再买套精致的温酒器，买个红泥小火炉！”我补充道。
任他寒暑变迁，我们心里的那个小火炉永远都要红红的、暖暖的，那是我们在喧嚣之外安放心灵的尘世清欢！
作者简介
刘学辉，女，遵化市诗歌协会会员，现为遵化市新店子中学语文教师。自幼热爱诗歌散文，有诗歌《晚妆》在《成才之路》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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