缑氏往事(十四)
缑氏往事之十四:织布
面筋,是一种极其普遍的街边小吃,凉皮摊儿上最常见,超市里也有各种款色的售卖。早些年,我还偶尔买来吃,现在基本不吃了。因为再怎么蒸煮煎炸,都和记忆中的美味相去甚远,包括曾经无比喜爱的陕西凉皮里那种,浸润着蒜辛醋香的四方粒儿面筋丁儿,都远不如小时候母亲做的面筋好吃。
儿时,总盼望春天早点到来。因为气温暖和,农活也少,母亲张罗着为织布做准备,我就会有面筋吃了。
早前已备好了成捆儿的洋线,洋线在使用之前,需要用面汁儿过浆,也叫浆线,用来增加线的挺展度,以方便后面的操作。如此,这第一道工序,就是制作面汁儿,即洗面筋。
母亲在大盆里和上一大块面团,慢慢加水进去,不停地揉,不断地加水,面汁几经稀浓变化,大面块最终被洗成了一团松软的面筋。面汁放桶里备用,面筋被做成美味。
经常,在那种阳光明媚的中午,放学回到家里,会发现厨房的案板上,摆着炸好或煮好的一大碗面筋块儿。我飞快地捏起,放进嘴里,“妈,面筋咋比肉还好吃啊!”母亲开心无比,“就知道你爱吃,明年织布,妈还给你做面筋”。
、
院子里,用树杈和木杆搭个简易的晾晒架。一捆捆洋线,在装着面汁儿的桶里浸泡过之后,套在木杆上。母亲会用一个专用的工具,用力拧去水份(如上图),等洋线晒干,就算完成了浆线。
晒干后的洋线,已变得挺展。再把这成捆儿的洋线,套在纺车上(如上图),然后借助专用的架子,将线绕到一个个类似线盘功能的四腿螺轮上(如下图)。
我能用土语说出这些器具的名称,但不会用普通话讲,更不知是哪个字,皆因学识太浅的缘故。此步骤在印象中叫做螺线,亦或是落线。
院子中间有两棵树,相距七八米,两树间系一条粗绳,绳子上均匀固定着一个个小铁环儿。铁环儿下面,那些绕好线的螺轮,四脚着地,一字摆开。
地面上,相对方向,钉着两排小木桩(如上图)。螺轮上的线头,拉高了,从铁环儿里通过,汇集在母亲的手里。母亲扯着这20多个线头来回的走动,到尽头弯一下腰,把手里的线绕在小木桩上,如此往复无数次,这是在为经线做准备。
接下来的步骤,印象已非常之模糊。只因当时年纪太小,如今回想起来,只记得吃面筋,还有,母亲扯着线来回地走动,以及不时地弯腰。至于如何经好线,如何架到织布机上,完全回忆不起来了。
之后,每逢星期天或假期里,我都会跟着母亲去邻居家。母亲去织布,我就呆在院子里玩,或者折纸,或者一个人踢沙包。有一次,我在邻居家的织布机屋里,居然翻到一本掉皮儿的小画书,还翻到过损坏的玩具,邻居奶奶乐呵呵地说,可以送给我。我知道,她们家的孩子都已经长大了,也曾为此高兴得心花怒放。
每隔一会儿,我都会去数一下,母亲还织剩几个穗子,顺便观看一会儿母亲织布。她左手推一下,右手把梭子执一下,再换右手拉一下,左手把梭子回执一下,左手右手,推推拉拉,梭子被执过来执过去,反反复复,看得我眼花缭乱。
母亲只在农闲时织布,所以要很久以后,才能织完一卷布。织好的布,先收起来。当听到村里有染布的叫喊声,就会迎出去交谈。
我们被称为坡上人,那染布的师傅,多是滩里人,也都差不多是熟人,或熟人介绍的,总之非常信得过。谈好颜色及价格,他们便把我们的白布带走,过一段时间,染色完成后,定会如约送回。
我们自家织的布,叫土布,也叫大布,初为白色,可以染成纯色的,也可以染成格子的,还可以染成图案的,具体如何交易,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那些外乡人,踩着单车,进了村子,拖着长长的叫喊声:染---布---,小伙伴们听到,便会跑出家门,跟上一段距离,几个调皮的男孩,会顺着这长长的调子,附和一句:冒---肚---,常常把外乡的大人逗笑,挥手哄着他们一边耍去。
染好的布,多用来做被面和床单,深色居多。所以,小时候的被子和床单多是深蓝色的,非常耐脏。我喜欢带着小伙伴们,来家里玩捉迷藏,经常穿着鞋子,爬到床上,躲在被子里。母亲却不发火,把被子拿到房门口,拍去上面的土灰,也便了事,还从没因此挨过打骂。
后来,镇上的集会渐渐繁荣,能买到各种各样漂亮的洋布被面了,土布渐渐被淘汰,母亲也就不再织布了。
如今的我,每天坐在电脑前,研究着工程项目的各种天花图,平面图,根据现场的装修效果图,斟酌着设计师的意图,修改着我的灯具制作方案,核算着灯具制作成本。
我常想,如果社会发展的不那么快,或许,四十多岁的我,也能织一手好布。很可能,在某个阳光明媚的春日,我也在欣然为织布做着准备,也会为我的孩子们,煮上一锅香喷喷的面筋。
喜欢我的文字
作者:周银霞 (网名:周清明,念北) 洛阳 偃师 缑氏 人,70后,现居广东中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