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阅读.“众”里寻她千百度
经典阅读.“众”里寻她千百度
杨振
历来咏元宵诗词颇多，若论伯仲，当属稼轩《青玉案.元夕》为首！
《青玉案.元夕》
辛弃疾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其词意象生动鲜明，浓彩重抹间呈现出祥和的节日盛况，寥寥数笔就构勒出大宋王朝一派繁华景象。先抑后扬落笔处，由远及近，从内心的矛盾跌宕起伏忽又回逢路转，短暂的心理变化，抒发乐观积极的人生态度。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载誉词坛的豪放派鼻祖“苏、辛”之一辛弃疾，绝非浪得虚名。
开篇大笔一挥，借用“东风”空间的辽阔，为文章浩荡之势奠定基础，然后由远及近切入时间从“夜.放”引入画面。
“风”，与“雨”“云”“霜”等这些自然现象常在文学艺术作品中作为意象来表情达意。
而“风”前面加上方位词则表示不同的寓意。
“东风”即春风，寓意春天的到来，也寓意温暖的情意，朱熹的《春日》”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但也有以”东风“美景写哀，如李煜《虞美人》中的“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春风又来小楼前，想必故园明月多皎洁，但这一切再也不能拥有。李煜是美景写哀的高手，在他的诗词中较为常见，这种艺术表现手法，读来给人一种别样的感受，如鲁迅所说”是把美的东西摧毁给人看“以达到张力.反衬的悲剧艺术效果，“问君能不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以”东风“美景写哀还有李商隐的“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陆游《钗头凤》中的“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杜牧《赤壁》中的“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红楼梦》“凭栏人向东风泣，茜裙偷傍桃花立”。
“南风”，即夏风，相思之意，曹植“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但也有表达轻松恬适之情，如白居易《观刈麦》中的“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
“西风”即秋风，用来烘托萧瑟悲凉离愁的意境，如李清照《醉花阴》中的“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晏殊《蝶恋花》中的“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
“北风”冬之风，恶劣的自然环境，常作悲壮豪迈之意境，“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现在回过头来再谈“东风”:
文学作品中空间.时空艺术技巧。通过空间呈现形成视觉感官的冲击，激发读者的情绪情感，使之产生共鸣。“东风”便是如此。
不妨重温百读不厌经典空间的转换技巧：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寄奴曽住……”
“日出东南隅，照我秦氏楼。秦氏有好女，自名为罗敷。罗敷喜蚕桑，采桑城南隅......”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北国风，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唯余茫茫……”
”大江.浪.寄奴......“这些景物蕴含历史感、沧桑感、反照人类渺小感，读罢令人感慨万千；
“日出.阁楼.秦氏女....”新的一天，太阳升起，寓示着多少美好的期待，漂亮的楼阁，惹人爱怜的女子，这样的开头铺垫，引人入胜，令人神往。作者独具匠心，从生活环境.穿着.旁观者不同角度来消除主观语言的介入，让人“美”得折服。
回到前文，“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高超的艺术从来不见作者，而是：
通过空间与时空交错切换，景物意象纷呈出场，景生意，意有境，自然万物与人的丰富内心世界交融，客观事物通过文学艺术修辞.拟人.比喻等进行渲染.营造注入主观感受，从而使画面鲜活起来，事物的立体感.思维层次感.对读者感官发生效应，这就是诗歌语言用意象表情达意的艺术魅力。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这些美好的事物，美好的人，还有这眼前不忍离别的充满烂漫的节日美景，好似拥有却又不能带走。人生的遗憾与落寞，在这短暂的月圆之夜显得格外无常。
经典的艺术之所以穿越古今而不朽，是因为她表达和传递了人性中刻骨铭心的念、忠贞不渝的爱、悲天悯人的善、人性中的真善美喜怒哀乐乃人之共性，她永远是相通的。
蛾儿.雪柳.黄金缕.....多姿多彩的美丽首饰，不仅仅只是嵌在女性头上的饰品，更是对现实与美好未来的热爱与期盼。然而，这些都随着风中一缕缕淡香悄悄远去。
或明或暗的落寞与欣喜又何尝不是一种'笑语盈盈暗香去'心境......
“众里寻她千百度”，“众”，一字千金，叹为观止。众，本意为人之众，但何尝无岁月匆匆劳顿之“众”，何尝无彷徨苦闷之“众”？
内心惆怅与报国无门之情，欲语还休，欲哭无泪，欲罢不能，有太多太多的话，太多太多的故事都包含其中！
“众”，人生有多少个日日夜夜的辛劳，多少个追求无果，多少个想放弃又不心甘，有多少个心心念念，有多少个强颜欢与独自偷泪，每一个人仿佛都从中读到了自己……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富含哲理，体现不畏风雨坚韧不拔奋斗精神！人生只管向前奔跑，不改初心，沿途的风景总会不期而遇！
诗歌语言的延伸意所呈现的艺术魅力，她穿透时空，抵达人类共性，所谓艺术都是相通的便是如此。
难怪国学大师王国维，把此句作为古今成大事者三种境界的最高境界！
王国维在《人间词话》说：“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第三境也。
——现代诗歌文化艺术
《现代诗歌文化艺术》编辑部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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