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先生:万病一方-五积散】6
摘自《医林旧事:那些远去的中医大师们》
李二先生者,岳池啸马乡(解放后划属合川县肖家镇)人也,世居啸马寨下干坝子,清末岳池、合川间名医。因幼时出痘,面部痘疮搔破而留下疤痕,兄弟三人,先生行二,时人遂呼为“李二麻子”,久之而忘其大名。其治病也,无论外感内伤,男科女科,恒用一方治之,那方药便是古方“五积散”。为简便书写,二先生将其方药刻板印刷,再据来诊者病情之寒热虚实,于方后增书引经草药数味。病者服后无不效者,因而求治者甚多。
五积散出自《局方》,方中含麻黄汤、平胃散、二陈汤、四物汤诸方主药,功能表散风寒,内和气血,故凡外感风寒湿邪之疾,内伤生冷之证,以及妇人经带,男子寒疝等疾病,用之得当,无不效若桴鼓。无怪乎,李二先生选中此方来医治百病。(近代名医蒲辅周亦推崇此方。)
先生为人谦和,素性仁慈,心系病家。凡病家有请,无论贫富、远近,咸往诊之。先生诊病不计诊金,因而延请者贫病居多。中年后,出诊每以驴代步。驴项系一铜铃,一路叮当作响,沿途群众闻得铃声,便知先生路过。若有病者,路请先生,先生辄驻足诊之,诊毕,仍出印版处方一张,方后添上几味药引,付与病家,又骑驴而去。春夏疾病流行,诊务繁忙,当天所请病家,白天未曾走完,夜则继之。或夜半人乏,或驴困不前,便于路旁树下,庙门桥脚,栓驴歇息。务将所请病人,尽早诊治。其心系病家,盖如此也。
逢场天,二先生在啸马街上某药店坐堂,药店内常病人盈门。先生药方本已印好,只需据病加些药引,因而诊病较快,而药店常因五积散药味较多,检一剂药需费些时间,因令不少病家等待半天。故尔药店老板与店中伙计,常于闲天将五积散原方预检数十包,俟逢场拥挤时,将预包之药付与病家,只需告知所加引子。即使这样,逢场天也令伙计们忙到太阳偏西,方能吃上午饭。生意如此兴隆,店主自然喜欢,小二未必高兴。有一新来学徒,人小力弱,不克耐劳忍饥,背着主人时有怨声,恰被二先生闻得。先生虽然不悦,却未言语,遂连续三场不曾上街坐堂,药店生意顿转冷清。店主查明原因,立即提上礼品,登门赔礼,恳请先生原宥,先生方允上街坐堂。
松龄何先生与二先生,同住啸马寺山丘之下,何先生住山丘之东面,李先生住山丘之西麓。何先生学识渊博,论病析因,头头是道,处方用药,丝丝入扣,大有儒医风范。因对李先生,持一方治万病,多有轻慢之意。每以草医目之。虽“鸡犬相闻,老是不相往来”。而二先生自知文墨不如何老精深,理论亦不如其透彻,因而也不与何先生一论高低,但其精于草药性味、功用,虽持一方通治百病,然据病加减,十分灵活,故尔疗效也非一般。
一年秋天,何老夫人患上疟疾,松龄先生总觉夫人年老体虚,顾忌甚多,方中总不离补,因此连服几剂,也不见好转。一日何先生出诊未归,夫人卧病在床,忽闻一阵铃声,由远而近,知是李二先生路过于此,即叫下人路上拦请二先生来诊。二先生知是何老夫人所请,自然不敢怠慢,仔细诊后,照例摸出一张印版处方,添上几味草药,嘱咐一番,便就离去。何老夫人叫下人捡回药,立即煎服,并按李二先生吩咐,卧床温覆,通身得汗,病竟豁然。晚上松龄先生回家,夫人这才向其告知真情。何先生详审其方,乃曰:“儒医草医俱不可废。各有所长也。”乃打轿李府,亲致谢意。自是,二人遂成挚友。
“文人相轻”,“同行生嫉”,古已有之。有书记载:叶天士,薛生白,二人年龄相仿,比邻而居,俱为清初江南名医,但其早年,互相轻慢,互不往来,叶天士将其书房命名曰“踏雪斋”(薛生白名薛雪)。薛生白亦不相让,也将书斋提为“扫叶山书房”。有一年,叶母患病伤寒,天士连治不愈。一日,下人又去检药,途中遇见薛生白,薛问:“汝家何人生病,如何日日捡药?”下人见是薛先生,连忙回答:“老夫人病已多日,叶先生用药多剂,总未见好。”薛先生遂细询叶老夫人病情及治疗经过,又要过下人手中处方,一见便说:“唉!叶桂胆小误母啊,此病非承气急下,断难活命。”下人闻言立即返回家中,将路遇薛先生及其话语一一转告主人。叶桂听后恍然大悟,连说:“生白说的是,生白说的是,吾不及生白!”即照薛生白之意,另开承气方药,果然一服泻下燥屎,病即转愈。叶天士遂劈下“踏雪斋”匾额,亲自登门道谢。薛生白自然也除去“扫叶山”牌子。二人从此结为密友,传为佳话。
何、李二人之由相轻而相善,颇类叶薛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