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妻如水（散文）
妻子是个对生活没有追求的人。
她总是随遇而安，没有见过她因为什么开心事而喜形于色，也没见过她因为不顺心而怨天尤人，她总是以平和的心态，平静地生活。人家趋之若鹜的事，她常常觉得无所谓，不稀罕。
大概是2005年，条件好的同事开始购置家用轿车。很快，像一阵风卷来的，大街上冒出了很多不同颜色、不同款式的轿车。同事的新车开进校园，引来众多围观和欣羡的赞叹，锃亮的车漆晃得我心里慌慌的，痒痒的。手里的积蓄离购买新车还有一段酸涩的差距，心里却已蠢蠢欲动：别克凯越的外观很硬朗，深蓝色真好看。一次，我们的摩托开在路上，身边正好驶过一辆蓝色的凯越，“你看那辆车，蓝色的，多漂亮！等有钱了，我们也买这样一辆，你看怎么样？”妻子坐在后面平淡地说：“我一点也不稀罕，你不知道我晕车吗？坐在轿车里比什么都难受。”她说晕车是实话，这我倒没想到，我燃烧的心冷却了一阵子。也仅仅是一阵子，2007年，我到底还是借钱买了新车，是当时最新上市的大众速腾，幻影蓝。坐在副驾位的妻子只是淡淡地笑着，看不出开心，也没有责备。可能正因为内心的波澜不惊，让原本晕车的她竟也没有晕车。
前些年，有的同事买了别墅，也有的在宅基地上自建别墅。一次，同事邀请我俩参观他们新买的别墅。哇！敞亮的客厅，盘旋的扶梯，华丽的装饰，屋前还有个开阔的院子，花木成畦，藤萝爬蔓，跟自己家的蜗居形成鲜明对比。回来的路上，我问妻子是否心动？没想到她竟叫起来：“哦！我一点不稀罕！几层楼，那么大的面积，搞一次卫生要多少时间，你又不肯帮我！”我从来没有帮助她打扫卫生，这倒是真的。可因为搞卫生麻烦而态度坚决地排斥别墅，让我觉得好笑，是格调太低还是“贫穷限制了想象”？我看到的是舒适，她想到的是辛苦；我说的是高大上，她只顾着拖把和抹布。但是我又暗自庆幸，好在她不稀罕，要是她也怦然心动，那又如何，我买得起吗？
有一次，我们无意间聊到我有位师范同学，现在成了全国知名的语文特级教师，经常飞往各大城市讲课。想当年，我们一个班上课，一个菜盆吃饭，我业务上起步可能还比他早，可现在人家是学术上独树一帜的特级教师，我还是乡镇上一名教书匠。哎，说到底还是自己不努力啊！叹息中，流露的是对自己不求上进的羞愧和恼恨……没承想，妻子在旁边淡淡地说：“这我倒一点也不稀罕。我睡眠这样差，你偶尔不在家过夜，我都整夜睡不着，如果你跟那个同学一样全国各地讲课，那我还不精神崩溃？”我转过头来，看到她表情很平静，说得很认真，应该不是为了安慰我才这样说的。正兀自失落的我，不需要自己再找台阶下，她一句话就帮我铺上了最软的垫子。我“噗嗤”一声笑出来：“那你真是幸运，亏得嫁了个平庸的老公！”“真的。”她平淡地说，继续看她的电视剧。
我曾设想过一个有趣的情境：桌上有三杯饮料，一杯红酒，一杯咖啡，一杯清茶。我端起红酒：“来杯红酒吧，养颜的。”
“嗯，酒我怎么敢喝，你啥时见我喝过酒？”妻子必定是一边摇头一边说。
“那喝杯咖啡吧，星巴克，来点小资情调。”
“哦，喝了咖啡我肯定睡不着觉，你还是放过我吧。”
“那清茶总可以吧？”
“算了，我胃不好，喝茶刺激太大。”
“那你喝什么？”
“我还是喝杯温开水吧。”
温开水——我觉得妻子这人，就是一杯温开水。而我原本是红酒，是咖啡，是浓茶，经过二十多年的掺和、勾兑、调和，现在我也渐渐变淡了，平和了，可能失去了醇香和浓烈，却不至于伤胃，影响睡眠。或者，就像两颗不同性状的石子，长期搅拌、摩挲、濡染，渐渐地，她刷新了我的性情底色，改变了我的生活味道，重塑了我的人生品质。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词——“真水无香”！
2021-06-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