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人

      “街道人”是大家对城里人的一种称呼，意思是人家见多识广又有地理优势。“条条大路通罗马罗马”，可人家一出生就在罗马。关于他们，还有个更具体的叫法，就是“钟楼底下的”。

     乡下人见了城里人，常常这样自谦：“人家钟楼上的麻雀比乡下的老鹰都金贵。”旁边人听了心里就不舒服，很鄙夷不屑：“麻雀就是个麻雀，老鹰就是老鹰，挪个地方难到还能变种了不成？”

      街道人嘴尖的像根银针，事做的厉害的像刀刃。有一个有关街道人的真实笑话：

      农历八月二城里过会，乡下人来走亲戚。乡下人进城不容易，就在街上走走看看，溜溜转转，赶到快中午了才提着礼上门来了。

      街道人赶忙迎到门口，让客人一只脚在门外一只脚在门里，恰好跨骑在门槛上一样。

      “来了就来了么，还拿这么重的礼？咱城里难道还不比乡下日子容易么？”这样说着，手却已经把礼品抓得很牢牢的，客人想抽出来自己被勒得生疼的手都抽不动。

      “赶快，叫我给咱出门买菜割肉，中午好好吃一顿饭。”嘴里拉着乡下客人，身子却一直顶在门槛，叫客人依旧是“跨骑”的尴尬状态。

      乡下亲戚终于明白了，人家“让人是个话，赶你才是心”。

      于是，乡下人连忙知趣地撤步抽身，“不了不了，还有一家亲戚，我得赶快过去，过了晌午就不太好了！”

      乡下人这谎撒得，表面上顺顺溜溜，心里边却酸酸溜溜。街道人赶忙顺坡下驴，以明拉实推的姿势说，“你看你，这么见外的，一年好不容易来一回连个饭都不吃。那是这儿，你还要去走个亲戚，那就赶快的，我也就不留你了。”

      乡下人出了街道，拐弯在凉皮店要一碗凉皮，吃个肉夹馍回自己乡下了。

      乡下人狠狠地告诫自己：“这样的亲戚，以后再也不来往了！”可是，第二年，照旧来，照旧留下礼品吃顿凉皮肉夹馍气咻咻地回家。

      乡下人实诚，顾念亲戚之情。街道人皮薄，总怕乡下的穷亲戚沾光。

      街道人难得走一趟乡下亲戚，除非逢春节过年，大方地给乡下亲戚娃发压岁钱，抽出老厚一沓崭新的人民币，却是一元面额的。看是一大把，还不及乡下人回给他们娃的一张红毛爷爷。但是，饶是如此，乡下人还是满满一大桌子好酒好菜地招待：“快吃快吃，咱乡下也没啥好的。你们难得来一回，就多待几天。”

      酒是满满一杯，话是诚心实意。街道人吃着喝着，顾不得扭头地回答：“不了不了，今天还得回城里。晚上家里没人，不安全！”

      跟乡下人出门不用锁院门不一样，城里都是结结实实的防盗门，很多都是两道子。城里人家的门结实，乡下人家的话结实。街道人不知道：再结实的门也放不住人，只有实实在在彼此信任的心才能。

      十几年前，我们几个初中同学聚会，大家坐在城里热热闹闹的大夜市，纷纷慨叹：“咱们是农村到城市的第一代移民，都不容易啊！”

      是的，我们这一代人都是农民父母。谁不是凭着考学才跳出农门的，又在父母的底垫下在城里买了房扎了根，做着一份还过得去的工作。我们的下一代，应该也都成了城里人，他们体会不了我们对乡下人的敬重和乡下纯朴生活的留念。这让我们有点骄傲，又有点担心：万一他们也有了街道人身上的那些不好的习气咋办呢？

      我经常告诫自己：千万不要丢了乡下人的厚道和勤劳，还要学到街道人的文明和先进，而不是他们的滑溜。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